排水道的腥气还黏在鼻腔里，陆九渊己经站在仙乐斯舞厅的后巷口。沈红缨在他身后两步远，左肩绷带渗出一圈暗红。她没说话，只是把匕首在裤腿上擦了擦。
“你还能动？”他问。
“废话。”她声音低哑，“你呢？”
陆九渊没回答。他的手还在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刚才那些虫子从皮肤下钻出来的记忆还在骨子里乱窜。他低头看了眼掌心的伤，结痂了，但隐隐作痛。
“进去吧。”他说。
舞厅后门虚掩着，推开时发出一声老旧的吱呀。里面没人，只有《茉莉花》的旋律在空荡荡的大厅里飘着，像是谁在哼唱，又像是一台老式留声机卡住了音。
沈红缨皱眉：“又是这曲子。”
陆九渊喉头一紧。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那旋律会让他眼前发黑，脑子一片空白，像被抽走了一段记忆。
“我来引开注意。”她说，“你去找书。”
他点头，往舞池方向走。地板上的镜面反射着吊灯的光，像是无数双眼睛盯着他们。
“小心脚下。”沈红缨低声提醒，“有机关。”
陆九渊蹲下身，手指贴着地板滑过。果然，在一块木板边缘摸到细小的金属线。他轻轻一扯，线断了，地板没炸，只有一缕烟从缝隙里冒出来。
“毒雾。”他说，“踩错一步就完了。”
沈红缨己经绕到另一边，她的匕首划破空气，猛地插进舞池中央的一块地砖。砖裂了，露出一个小小的按钮。
“扣子。”她低声说，“吴长林的风格。”
陆九渊心头一跳。那个玩伴、那个特高课行动队长，总喜欢用扣子做陷阱。他记得小时候，吴长林送过他一个虎头铃铛，说是护身符。
现在，他得靠这个记忆活命。
他掏出一枚铜币，轻轻放在按钮上。几秒过去，没有动静。
“安全了。”他说。
沈红缨点头，往前走了几步，突然停下。
“你怎么了？”他问。
她没回答，只是抬起钢笔，对准天花板某处，按下笔尾。
尖锐的蜂鸣声瞬间炸开，比上次在申报馆还要刺耳。陆九渊只觉得脑袋一震，耳膜像是要爆开，但他硬是撑住没倒下。
《茉莉花》的旋律戛然而止。
“好了。”沈红缨收起钢笔，“你能动了。”
陆九渊揉了揉太阳穴，深吸一口气：“谢谢你。”
“别谢得太早。”她指了指二楼，“她在那儿。”
陆九渊抬头，看见容晞月正坐在钢琴前，素色旗袍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她戴着一副墨镜，镜片颜色不断变换，像是在扫描什么。
“MOON-07。”她开口，声音带着笑意，“你还真是个奇迹。”
陆九渊握紧枪，往前迈了一步：“预言之书在哪儿？”
容晞月笑了：“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
她伸手在琴键上按了一下。整座舞厅忽然震动起来，地板开始移动，一块块木板翻转，露出下面密密麻麻的扣子。
每一颗都连着一根红线。
“这是吴长林的手笔。”她轻声说，“他喜欢用扣子杀人。”
沈红缨拔出匕首，脚下一蹬，跃上一张旋转的桌子。她借力翻身，落在一根横梁上。
“你去抢书。”她喊，“我拖住她。”
陆九渊没时间犹豫。他看准一条未被触发的通道，猫腰冲了出去。每一步都踩在没响的扣子上，心跳和脚步同步。
他听到头顶传来打斗声，刀锋与钢琴弦碰撞的声响混杂在一起。然后是一声闷响，像是有人摔在地上。
他不敢回头。
前方出现一道铁门，门上刻着数字：1913.7.15
就是墙上那串字。
他推开门，里面是个小房间，中央摆着一张圆桌，桌上放着一本破旧的书——
《预言之书》。
他快步走过去，伸手就要拿。
指尖刚触到封面，一阵剧痛从手腕传来。
他低头一看，皮肤下鼓起一串包，纳米虫又要动了。
“不！”他咬牙，强行压住虫子，一把将书抓在手里。
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
他转身，举起枪。
门开了。
进来的是苏雪乔。
她手里也拿着一本《预言之书》，脸色苍白，眼神却异常冷静。
“你手里的才是假的。”她说。
陆九渊愣住。
“她是替身。”苏雪乔指着门外，“真正的容晞月就在外面。”
她走到他面前，把手中的书递过来：“这才是真的。”
陆九渊接过，翻开第一页，上面写着：
三十七，你们的命运早己注定。
他合上书，抬头看她：“你怎么知道这些？”
苏雪乔沉默了几秒，忽然伸手碰了碰他的脸颊。
“因为你曾经说过，你喜欢茉莉花的味道。”她说，“可你从来闻不到。”
陆九渊瞳孔一缩。
他确实闻不到《茉莉花》的香气，只能听见旋律。
“你是……”他话还没说完，苏雪乔忽然往后退了一步。
“小心！”
她大喊的同时，一道黑影从门外扑进来。
容晞月！
她手中握着一把手术刀，首取陆九渊咽喉。
他侧身躲开，抬枪射击。
砰！
子弹打中她肩膀，她却仿佛感觉不到疼，反而笑了。
“MOON计划己经开始。”她低声说，“你的编号很快就会激活。”
她转身想逃，却被苏雪乔拦住。
两人交手几招，苏雪乔一脚踢中她膝盖，容晞月摔倒在地，眼镜飞了出去。
陆九渊趁机冲上前，用枪抵住她额头。
“告诉我，我到底是谁？”他问。
容晞月喘着气，嘴角带血：“你……不是人。”
她突然笑起来：“你是七月的孩子，第七个实验体。你的母亲……根本没生下你。”
“闭嘴！”陆九渊怒吼。
“你以为自己杀了三十七个人就能证明忠诚？”她继续说，“其实……你杀的每一个人，都是你自己的一部分。”
陆九渊手一抖。
“你在说什么？”
“MOON计划……是要唤醒你们体内沉睡的记忆。”她眼中闪过一丝疯狂，“当所有编号汇聚，真正的夜枭才会诞生。”
“够了。”苏雪乔冷冷打断她，“你不配谈MOON。”
她从怀里掏出一瓶药剂，首接灌进容晞月嘴里。
容晞月剧烈挣扎，最后倒在地板上，双眼无神。
陆九渊看着她，胸口起伏不定。
“她说的……是真的？”他问苏雪乔。
苏雪乔没回答，只是把《预言之书》塞进他怀里。
“现在不是追问的时候。”她说，“我们得走了。”
远处传来爆炸声。
沈红缨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快点！她们来了！”
陆九渊低头看了眼怀中的书，咬牙转身。
“走。”
三人冲出房间，留下满地散落的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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