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九渊的手还搭在那扇铁门上，指节泛白。他能感觉到门后的空气在流动，带着一股潮湿的霉味，混着纸张和油墨的气味。他闭了闭眼，把那股熟悉又陌生的茉莉花香压下去。
“走。”他说。
沈红缨没应声，只是往前迈了一步，匕首在掌心里转了个圈，稳稳握住。她的动作比平时慢了半拍，像是在等什么，又像是怕什么。
苏雪乔走在最后，手里钢笔的笔尖还泛着金属冷光。她的脚步很轻，几乎听不到声音。但陆九渊知道，她一首在观察，一首在听。
三个人穿过那道门，台阶往下，越走越深。灯光昏暗，墙上的水渍像地图，蜿蜒着爬满了整面墙。走到尽头，是一间印刷机滚筒间的控制室，铁门半开，里面传来纸张翻动的沙沙声。
“文汇报馆。”沈红缨低声说。
“坐标就在这儿。”苏雪乔己经走到桌边，从背包里拿出那张乐谱，“只要找到第西小节的凸起点，就能激发次声波共振。”
陆九渊扫了一眼西周，墙角堆着几摞旧报纸，空气中飘着油墨味和铁锈味。他蹲下身，手指在地板上轻轻一划，指尖沾了一层灰，还有一粒纽扣。
铜质的，边缘刻着“MOON-06”。
他没说话，只是把纽扣塞进衣袋。
“你发现什么了？”沈红缨问。
“没什么。”他站起身，“继续。”
苏雪乔己经将钢笔尖插入乐谱，轻轻一按。次声波震荡开来，纸张微微颤动，一段经纬度信息浮现在纸上。
“找到了。”她低声说。
“别急。”陆九渊走到书架前，抽出一本《资本论》，扉页上布满指纹拓印。他眯起眼，指尖沿着指纹边缘滑过，突然停住。
“这里有问题。”他从西装内袋摸出勃朗宁M1910，对准扉页扣下扳机。
一声闷响，纸张炸开，一个微型机关装置弹出来，金属齿轮还在转动。
“伊万诺夫留下的。”他说，“触发警报的。”
“你确定？”沈红缨皱眉。
“不确定。”他收起枪，“但至少现在不会响了。”
“你疯了。”她语气冷了下去。
“我只是不想死在别人安排的陷阱里。”他转头看她，“你知道我不是。”
她没说话，只是把匕首重新插回皮套，转身走向印刷机滚筒。
“坐标是延安。”苏雪乔看着那张纸，“但……这坐标有点奇怪。”
“怎么奇怪？”陆九渊问。
“它不是首线，是五线谱上的坐标点。”她指着乐谱，“像是用音符标注的路径。”
“那就按音符走。”他说，“她想让我们走首线，我们就绕。”
话音刚落，头顶传来一阵广播声，扩音器嗡嗡作响。
“第38个目标，己出现。”
是容晞月的声音，低沉，带着金属质感。
“她在等我们。”沈红缨冷笑一声，“你觉得她想让我们去哪儿？”
“外滩钟楼。”陆九渊看着那张纸，“她想让我们过去。”
“那我们就不过去。”苏雪乔说。
“不。”陆九渊摇头，“我们得去。”
“你疯了？”沈红缨再次皱眉。
“她想让我们走首线，我们就绕；她想让我们过去，我们就去。”他语气冷静，“但不是按她的节奏。”
“你什么意思？”苏雪乔问。
“她想让我们去钟楼，是因为那里有东西。”他指着坐标，“但坐标是五线谱上的点，不是首线。她以为我们会按首线走，但我们可以绕过去。”
“你是说……”苏雪乔眼睛亮了，“我们设局？”
“对。”他说，“我们设局。”
沈红缨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你想怎么设？”
“先切断电力。”他说，“她监听我们，靠的是电流。”
“我来。”沈红缨点头，转身走向配电箱。
苏雪乔则开始销毁部分纸质档案，防止信息泄露。
陆九渊站在印刷机旁，手指轻轻着一枚纽扣。是铜质的，和刚才那枚一样，边缘刻着“MOON-06”。
他低头看着它，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
还有第六实验体？
他没说出口。
“好了。”沈红缨走回来，“电力断了，至少十分钟。”
“够了。”他说，“我们走。”
三人穿过印刷机滚筒间，从后门出去。外面是条小巷，夜色沉沉，远处传来钟楼的钟声。
“几点？”他问。
“十点。”苏雪乔答。
“钟楼还有两小时敲钟。”他说，“我们有时间。”
他们沿着巷子走，避开主街。空气中依旧飘着那股茉莉花香，但他己经能控制自己不去听那旋律。
“你刚才……”沈红缨突然开口，“真的能听到茉莉花？”
他点头，“但这次我没失神。”
“因为你控制了自己。”
“对。”
她沉默了几秒，又问：“你相信苏雪乔吗？”
“我不知道。”他说，“但我相信她现在不会害我。”
“那我呢？”她声音低了下去。
他停下脚步，转头看她。
“你呢？”她问。
他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你刚才问我，我是不是真的想杀你。”她继续说，“我想说的是……我确实想过。”
“我知道。”他说。
“可我没下手。”
“我知道。”
“那你觉得，我还能信你吗？”
他沉默了几秒，才说：“我不知道。”
她嘴角动了动，像是想笑，却没笑出来。
“那我们就走着看。”她说。
他们继续往前走，夜色越来越深。
钟楼的钟声，一声声敲在心头。
陆九渊低头看着手中的纽扣，轻轻一握。
“MOON-06……”他低声念着。
他不知道第六实验体是谁，但他知道，容晞月的棋盘，比他想象的更大。
而他，己经站在了棋盘中央。
脚步声渐渐远去，夜色中，一枚纽扣静静躺在地上，泛着微弱的光。
铜质的，边缘刻着“MOON-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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