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卷着虎头帽上的铃铛，发出一声微弱的震颤。陆九渊在车座上猛然睁开眼，喉间泛起一股铁锈味。他低头看向胸口，那些三十七道疤正在缓缓褪色，像是一场被封印太久的记忆终于松了口。
“你听到那旋律了吗？”沈红缨的声音从副驾驶传来，语气冷得像是刚从冰窖里拿出来。
“听到了。”他低声回答，“但我没晕。”
沈红缨微微侧头看了他一眼，目光扫过他攥紧的拳头和衣襟下的虎头帽，没有再说话。
何振雄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关节发白，车子沿着黄浦江疾驰，水面反射的月光碎成无数银片，映在车窗上晃得人眼花。
“百老汇大厦顶层。”他说，“她带走了冷冻舱。”
“伊万诺夫也在里面。”陆九渊说，“他还没死。”
“你怎么知道？”
“我母亲不会把他放在MOON-07旁边。”陆九渊顿了顿，“除非……她在等我。”
沈红缨没再问下去。她只是摸了摸左肩的旧伤，那里隐隐作痛，但比起旋律，这疼痛反倒让她清醒。
车子拐进外滩小巷时，陈天驰己经站在百老汇大厦的电梯口等他们。他穿着一件深灰大衣，右手手套破了个口子，隐约露出里面的纹样——雷震子的眼睛。
“飞机己经在停机坪。”他说，“还有七分钟起飞。”
“我们怎么上去？”沈红缨问。
“走楼梯太慢。”陆九渊抬头看向头顶，“你还能启动电磁网吗？”
陈天驰点头：“只要不烧穿线路。”
三人冲向消防通道。脚步声在空荡的楼道中回响，像是一场倒计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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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老汇大厦顶层的风比地面猛烈得多。陆九渊一跃而出，就看到那架双翼飞机正缓缓滑动，螺旋桨己经开始转动。容晞月站在舱门口，一身素旗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她手里拎着一只铜制呼吸面罩，面罩下方还挂着一根细管，连着冷冻舱边缘的一根导线。
“你们来得太迟了。”她的声音不大，却穿透了螺旋桨的轰鸣，“伊万诺夫己经醒了。”
话音未落，冷冻舱的盖子突然弹开，一团黑影猛地扑出。是伊万诺夫，他口中吐出一句含混不清的童谣：
“钟表匠，滴答响，
冷冻舱，藏着娘，
三十七个梦，一个醒，
谁把钥匙交给你手上？”
他的眼睛泛着绿光，像是被什么东西腐蚀过。
“他在演戏。”沈红缨抽出锯齿匕首，“别让他靠近你。”
陆九渊却没躲。他迎着伊万诺夫扑来的方向，伸手一把抓住对方手腕，指尖触到皮肤的一瞬间，他听见了某种高频震动——那是密码，一段用心跳节奏编写的密语。
他闭上眼，三十七道疤同时发热，像是回应那段童谣。
“住手！”容晞月的声音陡然拔高。
她摘下镜框，狠狠摔在地上，玻璃碎片飞溅。而就在那一瞬，陆九渊看到了——她瞳孔深处，浮现出一张稚嫩的脸庞。
是他小时候的模样。
“你见过我？”他低声问。
容晞月嘴角扯出一抹笑：“我活在你母亲的记忆里。”
她转身就要钻进飞机，却被一道强光拦住去路。陈天驰己经启动了电磁网，金属丝在空中交织成一张银灰色的蛛网，将飞机牢牢困在原地。
“快上飞机！”陈天驰大喊。
沈红缨率先跃上起落架，陆九渊紧随其后。两人一前一后攀上舱门，陆九渊掏出勃朗宁M1910，敲击舱体表面，寻找密码锁的位置。
“左边第三块钢板。”沈红缨判断，“有焊接痕迹。”
陆九渊照做，果然找到隐藏的控制面板。他手指在上面轻轻划过，三十七道疤再次亮起，每一道都对应一个数字。
输入完毕，舱门咔哒一声弹开。
里面，除了冷冻舱，还有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个女人，抱着婴儿坐在钟表铺前。女人的笑容温柔，眼神清澈——是陆九渊的母亲。
“她在这里工作过？”沈红缨低声说。
“我不知道。”陆九渊摇头，“但她肯定留下了什么。”
他正要伸手去拿照片，忽然听见一阵低沉的嗡鸣。
是容晞月。
她站在舱门口，手中拿着一块怀表，表盘上刻着一行小字：“时间归零”。
“你以为你能带走这些？”她冷笑，“你不过是个失败品。”
“你说什么？”沈红缨皱眉。
容晞月没回答，而是将怀表打开。刹那间，整架飞机剧烈震动，舱内灯光忽明忽暗。
“她要引爆定时器！”陈天驰在外面大喊。
“快出来！”沈红缨拉住陆九渊手臂。
陆九渊却不动。他盯着冷冻舱内部，看见角落里有个小小的机械装置，正随着怀表频率震动。那不是炸弹——是钟表。
“这不是爆炸装置。”他喃喃道，“是钟表匠。”
“什么？”
“母亲说过，真正的危险不是炸弹，是时间。”他迅速翻找冷冻舱，终于在一个夹层里找到一本老旧笔记本，封面写着：“钟表匠操作手册”。
他翻开第一页，第一句话就让他心头一震：
“MOON-07，非冷冻舱，乃记忆重置仪。”
“她想抹掉我的记忆。”他咬牙。
“那就别让她得逞。”沈红缨拽着他跳下飞机。
几乎是在他们落地的同时，飞机轰然炸裂，火光冲天，金属碎片如雨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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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下，西人围坐在废墟边，只有风吹动纸页的声音。
“钟表匠是谁？”陈天驰问。
“母亲留下的线索。”陆九渊指着笔记本，“她让我记住，真正能杀死一个人的，不是子弹，是遗忘。”
沈红缨看着他，忽然伸手按住他胸口：“疤还在。”
“它们完成了使命。”他说，“但故事还没结束。”
远处，码头方向传来汽笛声。
“接下来去哪儿？”何振雄问。
陆九渊合上笔记本，目光投向东南方向。
“找那个钟表铺。”
沈红缨点点头，站起身，拍了拍旗袍下摆的灰。
“走吧。”
他们转身离开时，风卷起地上一页纸，飘飘荡荡落在燃烧的飞机残骸上。
那页纸上画着一枚纽扣，形状古怪，像是某种信号装置。
下一秒，火焰吞噬了它。
只剩铃铛轻响，在夜风中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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