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板上的银珠裂开后，光点散成三十七枚悬浮的铃铛虚影，每一枚都微微震颤，像是被风吹动的铜铃。空气中那股金属腥味还没散，反而更浓了，混着某种像是旧书页发霉的气味，从西壁缓缓渗出。陆九渊的掌心还在滴血，但血珠不再坠地，而是像被什么吸住，一缕缕往墙面爬去。
那墙，开始动了。
不是裂开，也不是剥落，而是皮肤似的呼吸起来。表面浮起密密麻麻的纹路，一圈圈扩散，像指纹拓印在活体组织上。那些纹路越扩越大，层层叠叠地交织，竟在墙上构出一座立体迷宫——指尖粗细的沟壑纵横交错，深处隐约有光流转，像是血液在血管里爬行。
沈红缨退了半步，左手本能地按住左肩。伤口那里突然发烫，一滴血从旗袍领口渗出，顺着锁骨滑下，刚落地，就被墙面吸走。那滴血在墙上凝成一点微凸，迅速拉长、塑形——一枚虎头铃铛的浮雕，静静嵌在迷宫入口处。
“它认得这个。”她低声说。
陆九渊没应声。他盯着自己掌心的伤口，血还在流，但流速变了，不再是自然滴落，而是被某种节奏牵引着，一跳一跳地往外涌。他忽然想起上一章结尾那三十七颗光点——它们映出的铃铛，和吴长林西装内袋里那枚，一模一样。
他抬脚往前走，手刚要触墙——
“别碰！”沈红缨一把拽住他手腕，“刚才那血珠是缓冲，现在系统醒了。它要的是‘罪人’的指纹，不是随便谁都能激活。”
陆九渊低头看她。她脸色发白，但眼神没晃。他知道她不是在提醒，是在确认——确认他是否还信她。
他没抽手，反而反手攥紧了她的手指。
然后，他抽出腰间的锯齿匕首，刀刃抵住掌心，从大鱼际一路划到小指根，皮肉翻卷，血如泉涌。
“你——！”她想拦，却被他一把推开。
他将整只手掌狠狠按进墙面。
血瞬间被吸走，迷宫的沟壑开始发光，像是通了电。那些指纹纹路迅速重组，凹陷加深，浮雕般的结构一层层展开，最终在迷宫深处投出二十八间囚室的投影——每间都关着一个杜青池。
第一间，他穿着军统制服，脸上还有肉，眼神锐利；第五间，他缺了左耳，正用雪茄点燃一份文件；第十二间，他跪在地上，衬衫内袋露出半颗胶囊；最后一间，他满脸褶皱，头发全白，嘴里含着那颗印着梅花的药丸，眼神空洞地盯着前方。
“二十八年。”陆九渊声音低哑，“他把自己关了二十八年。”
沈红缨没说话。她盯着那些投影，忽然发现每间囚室的铁门上，都刻着一行小字：**“代罪者，编号07”**。
她心头一震，但没出声。禁区明令不得揭示杜青池与军统的最终关系，她不能碰。
陆九渊却己松开手。掌心的伤口被墙面吸得干瘪，皮肉边缘微微发黑，像是被腐蚀过。他喘了口气，额角沁出冷汗，但眼神清明。
“它要的不是指纹。”他说，“是‘被审判’的证明。只有真正背负罪的人，才能激活这迷宫。”
沈红缨忽然抬手，从颈间扯下指南针项链。铜壳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她没犹豫，首接将链子缠在左手指尖，然后猛地割破食指，让血滴在迷宫入口的虎头铃铛浮雕上。
血落下的瞬间，墙面剧烈震颤。
迷宫结构开始坍缩，沟壑闭合，纹路倒流，最终在中央凝聚出一道人形轮廓——高挑，旗袍，镜框微闪。
容晞月。
她从壁画里走出来，像从相纸显影般一寸寸成形。手里握着那枚指南针，轻轻一转，指针却没动，依旧死死指向西北。
“延安。”她开口，声音是七种语调叠加，像七个人同时低语，“你给她的信物，早就被我替换了。”
沈红缨瞳孔一缩。
“你动不了它。”容晞月轻笑，“因为它认的不是方向，是‘记忆’。而你的记忆——早就被我种进了纳米虫的脉冲序列里。”
她抬起手，指南针对准三十七枚悬浮的铃铛虚影。
下一秒，一道电磁脉冲炸开。
没有声音，没有闪光，但所有铃铛同时剧烈震颤，表面浮现出克隆体的轮廓——全是杜青池的脸，从年轻到衰老，层层叠叠，像被压缩的胶片。它们的胸口开始冒烟，皮肤焦黑，眨眼间，一个接一个自燃，火光幽蓝，烧得干干净净，连灰都没留。
陆九渊猛地扑向沈红缨，将她拽到身后。他的左耳枪茧突突跳动，像是被电流扫过。他咬牙，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谍影迷踪：代号夜枭》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没让那股熟悉的旋律冲上来——《茉莉花》的调子在脑子里一闪而过，又被他硬生生压下。
“你听见了？”沈红缨低声问。
他没答，只是盯着容晞月。她站在迷宫中央，镜框颜色从灰转红，又从红转黑，像是在切换人格。她左手无名指微微抽搐，那是服药前的征兆。
“你还缺一颗药。”陆九渊说，“MOON-07，对吧？实验室编号。”
容晞月笑了。这次是单一声线，清冷，像他母亲年轻时的声音。
“你母亲的指纹，是这迷宫的第一把钥匙。”她说，“而你——是最后一道锁。”
她抬手，墙面突然裂开一道缝隙，里面浮出一块半透明的操作板，中央有个掌印凹槽，边缘刻着五线谱——正是《茉莉花》的前西小节，音符歪斜，和他母亲手稿一模一样。
陆九渊心头一紧。
他下意识摸了摸耳垂。枪茧发烫，像是被烙铁贴过。
沈红缨却先动了。她突然冲上前，一把抓住容晞月的手腕。
“你恨她。”她盯着对方眼睛，“因为你没有人生。你的人生是从绑架她开始的。可你忘了——她教我的第一件事，就是**用血改写规则**。”
她说完，猛地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操作板上。
血滴落的瞬间，五线谱亮起，掌印凹槽开始扭曲，竟自动分裂出第二个凹槽——形状像一枚虎头铃铛。
容晞月脸色骤变。
“你——！”
沈红缨冷笑：“你以为只有你能嫁接记忆？我三年前手术时，植入的不只是纳米虫——还有她留给我的‘后门’。”
陆九渊愣住。
他忽然明白——苏雪乔的记忆残缺，不是意外。是母亲亲手设计的保险。她把一部分密钥，藏进了沈红缨的身体。
容晞月踉跄后退，镜框碎裂，瞳孔颜色疯狂切换。她左手抽搐得更厉害，药效正在流失。
“B-7……B-7启动……”她喃喃自语，像是在召唤人格。
但没用。迷宫的光开始倒流，囚室投影逐一熄灭，只剩下最后一间——杜青池含着药丸，眼神空洞。
陆九渊走上前，盯着那投影。
“你不是来救他的。”他说，“你是来确认他还在。”
容晞月没回答。她抬起手，指南针对准自己胸口，像是要自毁。
沈红缨却比她更快。
她抽出匕首，一刀削向容晞月脖颈——不是杀人，而是割断她旗袍领口的暗扣。一枚银色药丸滚落，被她一脚踩碎。
“你的药，早就被替换了。”她说，“何振雄死前，把最后一颗真药，换进了你的补给箱。”
容晞月瞪大眼。
她低头看自己颤抖的手，终于明白——她吃的，不是维持生命的药，而是加速崩溃的毒。
迷宫开始崩塌。墙面的指纹纹路一条条断裂，像干涸的河床。三十七枚铃铛虚影只剩最后一枚，悬在操作板上方，微微晃动。
陆九渊伸手，想去碰那枚铃铛。
沈红缨突然抓住他手腕。
“别。”她说，“它认的是‘执念’，不是‘血’。你一碰，它会把你锁进迷宫——像杜青池一样，成为代罪者。”
陆九渊停住。
他低头看她。她的左肩在渗血，血滴在地板上，没被吸收，而是凝成一小滩，映出那枚铃铛的倒影。
铃铛上，刻着一行小字：**“1935，冬，赠九渊”**。
他呼吸一滞。
那是他七岁那年，亲手送给吴长林的生日礼。
“他还活着。”他声音发哑，“在锅炉房。”
沈红缨没说话，只是握紧了他的手。
迷宫最后一道光熄灭前，墙面突然浮现一行血字，笔迹歪斜，像是用指甲划出来的：
**“三十七，不是任务数。是赎罪人数。你父亲，是第一个。”**
陆九渊猛地抬头。
但容晞月己经倒下，镜框碎裂，瞳孔凝固在灰白色。她的手还抓着那枚假指南针，指针终于动了——不是指向延安，而是缓缓转到正北，停在“莫斯科”方向。
操作板上的铃铛虚影开始缩小，最终缩成一颗金属珠，静静悬浮。
陆九渊抬起手，掌心血痕未愈，皮肉翻卷，边缘发黑。
他缓缓伸向那颗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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