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珠悬在半空，离陆九渊的指尖只剩一寸。它不再震颤，也不再投影铃铛虚影，而是像一颗凝固的水银，在幽光中缓缓旋转，表面浮现出细密的波纹——五线谱的痕迹一闪即逝，音符扭曲成《茉莉花》的前奏，却不是从耳朵传来，而是首接在颅骨内侧敲打。
他没动。
掌心的伤口还冒着血丝，边缘发黑，像是被什么东西啃过。刚才那一握墙的代价，现在才开始发作。但他更在意的是耳垂。那里突突跳着，不是痛，也不是痒，而是一种熟悉的压迫感，像小时候母亲哼歌时，声音顺着血管钻进脑子。
沈红缨的手搭上他手腕，力道不大，但足够让他清醒。
“别让它进你脑子。”她说，“这次不是幻觉，是反向读取。”
他点头，没说话。
她己经抽出了钢笔，笔尖在指尖一划，血珠滚落，砸在金属珠表面。那一瞬，珠子猛地一颤，音符波纹像是被搅乱的水面，荡开一圈紊乱的涟漪。血滴没被吸收，反而在珠面铺开，形成一层薄雾般的膜。
“苏雪乔留的后门，只能撑十秒。”她咬牙，“你得在它重启前拿到。”
陆九渊闭眼。
他张嘴，用虎牙狠狠咬破口腔内壁。血腥味炸开的瞬间，脑子里那股旋律被硬生生截断。他趁机伸手，五指合拢，将金属珠攥入掌心。
没有炸裂，也没有电流。
珠子像活物般软化，贴着他的血痕渗进去，皮肤下闪过一道银光，随即消失。他睁开眼，掌心血肉翻卷的伤口竟开始缓慢愈合，边缘的黑色褪去，露出的新肉——但那不是愈合，是某种东西在体内重组。
他低头看手。
掌纹深处，浮现出三个字：**1935，冬，锅炉房**。
字迹只存在了不到两秒，便沉入皮下，像被吸进了血管。
“它认你。”沈红缨松开手，指尖还在滴血，“不是因为你是夜枭，是因为你是‘钥匙’。”
话音未落，地面开始震动。
不是爆炸式的震颤，而是从地底深处传来的、有节奏的搏动，像心跳。脚下的迷宫废墟迅速龟裂，石板一块块塌陷，露出下方漆黑的通道。冷风从洞口涌出，带着浓烈的消毒水味，混着一丝铁锈般的腥气。
通道口边缘，浮现出一行浮雕文字：**母体舱，距此三百七十二步**。
陆九渊迈步。
沈红缨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走入黑暗。通道狭窄，仅容一人通过，墙壁湿滑，布满类似血管的脉络，正随着地底心跳微微起伏。走了不到五十步，前方出现一道弧形金属门，门上嵌着三十七个凹槽，排列成环形，每个凹槽里都插着一枚银色铃铛——和吴长林收藏的那枚，一模一样。
门中央，是一块掌印区，边缘刻着五线谱。
“又是血。”沈红缨低声，“但它要的不是血，是频率。”
陆九渊没答。他盯着那五线谱，忽然抬手，用勃朗宁枪柄轻轻敲了三下掌心。
咚、咚、咚。
节奏短促，是母亲教他的求救密码第一段。敲完，他将手按上掌印区。
门没开。
但三十七枚铃铛同时轻震，发出极细微的嗡鸣。那声音不是从耳朵传入，而是首接在神经末梢炸开，像有针在脑皮层上划动。
“脑波屏障。”沈红缨后退半步，“它们在共振，形成力场。”
陆九渊抽手。掌印留下一道血痕，迅速被门面吸收。他低头看自己左臂——从手腕到肘部，三十七道旧疤突然发烫，像是被火燎过。每一道疤都对应一次任务，每一次杀戮。现在，它们在渗出淡黄色的神经毒素，顺着血管往心口爬。
毒素刚冒头，就被门缝里溢出的气流吸走，反向注入铃铛。
“它在回收。”沈红缨咬牙，“你的罪，成了它的燃料。”
陆九渊冷笑一声，抬手就要再按。
“别！”她一把抓住他胳膊，“你再试一次，它会把你锁进频率——像杜青池那样，困在记忆里出不来。”
他停下，喘了口气。
通道里安静下来，只有地底心跳声，和铃铛偶尔的轻震。
沈红缨忽然松开他，抬手摸向左肩。旗袍布料被撕开一道口子，露出底下陈旧的枪伤。疤痕呈锯齿状，边缘发白，像是被什么烧灼过。她抽出匕首，刀尖抵住伤疤边缘，轻轻一划。
血涌出来，不是红色，而是泛着微蓝的光。
“干细胞。”她声音发紧，“含延安坐标的那一部分——苏雪乔手术时种下的‘活体密钥’。”
她将血抹在掌心，然后猛地拍向门中央的掌印区。
血雾扩散，瞬间覆盖整个门面。三十七枚铃铛的嗡鸣戛然而止，力场出现一丝波动，像水面被石子打破。就在这零点几秒的间隙，陆九渊将勃朗宁抵住心口，枪柄刻痕对准掌印边缘的五线谱，用力一压。
微电流释放。
不是强信号，而是极其微弱的脉冲，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谍影迷踪：代号夜枭》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模拟母亲当年在密电里用摩斯码敲出的求救频率。那频率曾救过他七岁那年的命，现在，它成了破解脑波屏障的钥匙。
门，开了。
一道冷光从缝隙中溢出，照在两人脸上。门后是巨大的圆形空间，中央悬浮着一具椭圆形的培养舱，通体透明，内部充满淡蓝色营养液。舱中漂浮着一个女人的身影——长发散开，面容模糊，但身形轮廓，和陆九渊记忆中的母亲，一模一样。
三十七个克隆体围成环形，悬浮在培养舱外，每人胸口都插着一根金属导管，连接母体。他们闭着眼，面部平静，像是沉睡，又像是被抽空了灵魂。他们的脑电波形成一张无形的网，将整个舱室包裹其中。
“母体还在运行。”沈红缨低声道，“它用克隆体当节点，构建脑波屏障。”
陆九渊盯着那具身影。他想走近，腿却像被钉住。
就在这时，他听见了烟丝燃烧的声音。
极轻，极慢。
来自右后方。
杜青池站在通道尽头，手里夹着半截雪茄，火光明明灭灭。他没穿军统制服，而是套了件旧式长衫，袖口磨得发毛。衬衫内袋鼓起一块，显然是那颗毒胶囊还在。
“你来得比预计晚了七分钟。”陆九渊没回头。
“我在等灰烬的重量。”杜青池吐出一口烟，“雪茄烧到三分之二，灰刚好能压住摩斯码的节奏。”
他抬起手，将烟灰轻轻弹在地面。
灰落下的瞬间，空气中响起一声极细微的“咔”。
像是某种开关被触发。
三十七个克隆体同时睁眼。
他们的眼球全是灰白色，没有瞳孔，却在同一时刻转向陆九渊。脑波屏障骤然增强，力场扭曲，空气泛起涟漪。陆九渊胸口一闷，三十七道疤痕的神经毒素再次渗出，却被屏障反向拉扯，倒灌回体内。
他踉跄一步，跪倒在地。
沈红缨冲上前，却被力场弹开，撞在墙上。她左肩伤口崩裂，蓝血顺着旗袍流下，在地面汇成一小滩。
杜青池没动。他只是静静看着，雪茄在指间缓缓燃烧。
“你以为母体在保护自己？”他声音低哑，“它在保护你。”
陆九渊抬头，喉咙里泛着血味。
“你说什么？”
“三十七个克隆体，不是为了维持母体生命。”杜青池将雪茄凑近唇边，吸了一口，“是为了封锁她的记忆——尤其是关于你父亲的部分。”
他抬起左手，轻轻一抖，袖口滑出半张泛黄的照片——一个男人站在永兴洋行门口，西装笔挺，手里提着公文包。那是陆九渊的父亲，但照片背面，用红笔写着一行字：**代罪者，编号01**。
陆九渊瞳孔一缩。
杜青池继续说：“母体知道你会来。它设了三道锁——血、频率、执念。你过了前两关，第三关……”
他顿了顿，雪茄灰再次落下。
“是它自己选的。”
话音未落，培养舱中的母体突然睁眼。
那双眼睛，和陆九渊的一模一样。
她抬起手，贴在舱壁上。营养液泛起波纹，三十七个克隆体的脑电波瞬间同步，频率归零。屏障静止，像被冻结的湖面。
陆九渊感到体内毒素停止流动。
他挣扎着站起来，一步步走向培养舱。
母体隔着玻璃，凝视着他。她的嘴唇动了动，没有声音，但口型清晰：
**“你不是来救我的。”**
陆九渊停住。
**“你是来杀我的。”**
他下意识摸向腰间勃朗宁。
母体笑了。那笑容，和他记忆中母亲最后一次哄他入睡时，一模一样。
她抬起另一只手，指向他掌心。
皮肤下，那行“1935，冬，锅炉房”的字迹再次浮现，比刚才更清晰。紧接着，培养舱内壁开始投影——不是影像，而是一段脑波图谱，上面标注着时间节点。
其中一个点，被高亮标出：**1935年12月24日，锅炉房，记忆提取开始**。
陆九渊呼吸一滞。
他忽然明白——那一年冬天，他送给吴长林的虎头铃铛，不是礼物。
是标记。
母体的手缓缓放下，贴回舱壁。
她的嘴唇再次开合。
这一次，陆九渊读懂了。
**“去找他。他还记得那天的事。”**
杜青池忽然笑了。他将雪茄掐灭，扔在地上。
“量子坍缩完成了。”他说，“母体的记忆，现在可以被读取了。”
他从长衫内袋掏出一个金属小盒，打开，里面是一枚银色药丸——和容晞月服用的，一模一样。
“MOON-07。”他轻声说，“最后一颗真药。”
他没吞，而是轻轻放在地上，用鞋尖推到陆九渊脚边。
“但她不会告诉你——你父亲是怎么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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