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二十七的晨光刚漫过符号树的枝桠,李伯就扛着粪桶扫街了。桶沿的铁环划过青石板的声响里,混着远处张奶奶家的蒸米糕声,"二十七的街得扫出二十七道痕,日子才肥得透",他首起腰捶捶背,柏枝在桶边晃成小小的绿,叶纹里还沾着二十六的面条渣。
"李伯,您这粪桶刷得能当水缸使了!" 王大娘推开杂货铺门,手里拎着袋新碾的糯米,"昨儿支教老师说要学蒸米糕,您这老方子借她瞅瞅?"
"让她先跟张奶奶学," 李伯用草绳勒紧桶箍,"我这法子得掺陈米,就像老马叔修水车,得新旧木料搭着才结实。您这糯米磨得够细的。"
"蒸米糕得细面," 王大娘往缸里倒着糯米粉,"去年磨粗了,蒸出来像窝窝头,让孩子们笑了整晌。对了,您那筐核桃放我铺子里了,小虎说要砸给老师做核桃酥。"
"这孩子手巧," 李伯往树洞里塞了把谷糠,"昨儿见他蹲在石磨旁捡芝麻,说要给老师撒在米糕上,还得摆成符号树的模样。"
张奶奶的厨房里,二十七的红糖米糕正蒸得欢。米粉里掺了点二十六的面条碎,蒸笼沿的符号须随着蒸汽晃,像在帮着发透糕体。灶台上摆着个粗瓷盆,里面是拌好的糕粉,撒着去年收的桂花,盆底沉着几粒没碾碎的糯米,是从石磨缝里扫出来的。
"张奶奶,今儿的米糕放了几勺糖?" 刘姨掀开门帘进来,手里端着个空碟,"我妈说昨儿的面条淡得慌,让我来讨块米糕甜甜嘴。"
"搁了三勺红糖," 张奶奶用木勺翻着糕粉,甜香混着桂花香漫出来,"你婆婆最爱的葡萄干也撒了,她说 ' 三勺糖,三世旺 '。"
"她今早起得早," 刘姨帮着往蒸笼里铺屉布,"正跟我爸编筛子呢,说要给支教老师筛面粉 —— 那孩子总把面筛得满地都是。"
"二十七的米糕得蒸二十七笼。" 张奶奶把木勺搁在盆沿上,"我婆婆说 ' 二十七笼,密如星,街坊们都得沾点甜 '"。蒸到第十九笼时,她掀开盖用筷子戳了戳,糕体上的小坑冒出热气,像老太太年轻时戴的银簪子,"得再焖炷香",说着从灶台上摸出串柏枝,插在蒸笼缝里,青烟顺着房梁缠上挂着的玉米串。
扎绿绸带的男孩挎着竹篮来了,篮子底垫着块粗麻布,是他娘织的,边角绣着朵小小的梅花。"张奶奶,我妈让来取头笼米糕。" 他踮脚往蒸笼上看,棉鞋帮上缝着块补丁,是用姐姐的花帕改的,"闻着比镇上的点心还香"。
"小虎,你叔捎的芝麻酱我拌面条吃了," 张奶奶往篮子里放米糕,桂花在糕面上铺成小小的黄,"香得正合适,就是缺咱这米糕就着吃。"
"他说后儿一准到," 男孩从兜里摸出个油纸包,"说给您带了武汉的桂花酱,让您蒸米糕时抹在夹层里。"
"替我谢谢他," 张奶奶往男孩兜里塞了块芝麻糖,"告诉他回来时别带行李,我这炕头总给他留着 —— 上回带的酱菜坛子还空着呢。"
王大娘的杂货铺刚摆上新到的菜苗,陶瓮里的旧秤就 "咔嗒" 响了。货架第二层摆着排陶罐,装着不同的酱料,标签上用毛笔写着名字,其中罐甜面酱的标签掉了角,露出底下 "腊八腌" 的字样,是去年做的陈货。
"王大娘,这茄子苗叶梗发紫了," 支教老师走进来,手里捧着棵苗,茎秆上的绒毛沾着露水,"是不是缺肥了?"
"摸摸根须," 王大娘用指甲掐了掐茎秆,"白净的就不是缺肥,准是夜里受了寒,就像孩子脸蛋冻得发紫,得往棚里挪挪。"
"您真是啥都懂," 老师翻开笔记本给她看,"这是我昨儿画的米糕,您看像不像?"
"花纹画得挺像," 王大娘往苗根撒了把草木灰,"就是边缘得再圆些,小虎说符号树的年轮 ' 圆圆满满才吉利 ',他昨儿还特意数了树桩上的圈数。"
她正往货架上摆新到的丝瓜籽,蓝布围裙的补丁蹭过 "丰" 字账本,纸页间夹着片干荷叶,是今早从塘边捡的,上面还画着个歪歪扭扭的笑脸。"给武汉寄的包裹得添包丝瓜籽。" 王大娘往包裹里塞籽袋,银镯子碰着柜台的声响像串脆铃,"你叔说那边的瓜藤结得少,得换换种。"
刘姨的汉子正往符号树周围的菜畦搭支架,竹竿绑的三角架像个小小的帐篷,阳光透过竹缝洒在苗上,拼成星星点点的绿。
"刘大哥,这支架绑得够稳的?" 路过的老农扛着锄头打招呼,"我那几畦豆角总被暴雨压塌架子。"
"绑了七个结," 刘姨的汉子用麻绳缠着竹杆,"太松了抗不住雨,太竹杆容易裂 —— 就像给孩子扎腰带,得留着喘气的空。"
"我妈说 ' 二十七的架得搭二十七处,畦头、埂边、墙角...'" 他往老农手里塞了块米糕,"就像福气,得有依托才够厚实"。
老马叔带着徒弟们在巷口修石磨,磨盘上的齿刚凿过,泛着白白的新痕,滴在地上的水迹像串小小的月牙。
"师父,这磨盘得转多少圈才匀实?" 年轻徒弟用手推着磨杆,额头上的汗珠子掉进磨眼里,溅起小小的粉雾。
"二百七十圈," 老马叔用刷子刷着磨齿,"太少了粉磨不细,太多了伤磨盘,就像过日子,得有个度才长久。"
"我爸说您年轻时磨的米粉,细得能吹起来。" 徒弟往磨盘边撒了把绿豆,引得几只麻雀飞下来啄食。
"那是给你师娘做凉糕用的," 老马叔从口袋里摸出个小油瓶,往磨轴里滴油,"她总说 ' 磨转粉才细,心转福才厚 '"。
李伯的铺子前摆开了新收的干货,柏枝熏过的板栗透着甜香。竹匾边缘的藤条松了两根,用细麻绳交叉捆着,是昨儿发现后临时补救的,绳结上还沾着点板栗壳的绒毛。
"李伯,您这板栗剥得够干净的。" 扎羊角辫的小姑娘举着糖人跑来,糖人胳膊断了半截,用绿绳系着,像挂了片小叶子,"我妈说要二十七颗,给支教老师炖板栗鸡吃。"
"给你留了带甜味的," 李伯往她兜里塞了把板栗仁,"你弟弟别用牙啃,前儿崩掉块牙床,让王大娘用蜂蜜给敷了才好。"
"老师说板栗能补气血," 小姑娘舔了舔糖人,糖稀滴在衣襟上,凝成小小的黄点,"她总头晕,我妈说得多补补。"
午后的杂货铺里,王大娘正带着林舟分拣豆类。货架的缝隙里还嵌着二十六的核桃渣,柜台上的铁皮盒里装着各色木塞,是给街坊修农具用的,其中个橡木塞掉在 "丰" 字账本上,像个小小的逗号。
"王大娘,这丝瓜籽能留几颗给我不?" 林舟捏着粒黑亮的丝瓜籽,"我想种在花盆里当窗帘,就挂在窗户上。"
"拿去吧," 王大娘笑着往他手里倒了把,"记得别浇水太勤,就像养鸽子,水多了准拉稀。"
有个老农来买镰刀,手指关节缠着圈布条,是前儿割草时被刀片划的,握着刀柄试了试刃口。
"王大娘,您这镰刀快得能剃头发。" 老农用拇指刮了刮刀刃,"我那老婆子总说您进的货实在,比县城的强多了。"
"她编的竹篮才叫精巧," 王大娘往他兜里塞了块米糕,"前儿见她给支教老师编书篓,花纹打得跟张奶奶蒸的米糕似的 —— 说山路不好走,得用结实的家伙什。"
傍晚的符号树,被孩子们的笑声裹得暖暖的。有个小男孩举着个纸鸢绕巷跑,鸢尾上写着 "高远",是用绵纸糊的,边角己经被风吹得卷了边。
"慢点跑,别撞着石磨!" 晓棠从屋里出来,手里端着碗酸梅汤,"你爸让你去把晒的米粉收回来呢,看天色要下雨。"
"这是我跟小虎一起糊的," 男孩的蓝布褂子沾着面粉点,裤脚卷着,露出小腿上被草叶划的红痕,"支教老师说要比谁的飞得远,输了的得给符号树施肥。"
"二十七的纸鸢飞的不是风,是整年的奔头。" 晓棠帮小男孩调整风筝线,她的麻花辫上别着朵野蔷薇,是今早李伯给的,"你看这鸢尾总往云里钻,准是想沾点仙气。"
傍晚的符号树下,街坊们分着刚蒸的米糕。张奶奶用陶盘托着米糕,给每个人手里递一块,掌心的温度透过粗陶传过来,暖得像揣着个小炭炉。
"张奶奶,您这米糕比城里的蛋糕还好吃。" 支教老师捧着米糕笑,帆布包上别着枚校徽,边角磨得发亮,"明儿能教我蒸米糕不?想给孩子们当课间点心。"
"明儿你早点来," 张奶奶往她盘里添了块,"得用井水和面才发得好 —— 我婆婆说 ' 米糕甜在嘴里,街坊暖在心里 '"。
深夜的符号树,被孩子们的欢闹裹得暖暖的。林舟和晓棠坐在柜台旁,看大人们教支教老师辨谷物。煤油灯的光晕里,刘姨正用碎布拼米袋,针脚歪歪扭扭,却绣了串小小的谷穗。有张谷物图谱上的符号亮了亮,映出刘姨当年筛米的模样,筛子晃得匀,"二十七的米得筛七遍,杂才净"。
黎明时的符号树,挂满了孩子们系的纸鸢。有只鸢尾上写着 "腾达",是支教老师写的,字迹娟秀;有只鸢身上画着米糕,是孩子们的涂鸦,还沾着点糖霜。风一吹,纸鸢轻轻晃,树桠上的新叶就 "沙沙" 响,像在跟街巷的脚步声说悄悄话,说得晨光都带着香。
林舟摸出祖父的收音机,外壳裂了道缝,用胶布粘着,却不耽误出声。里面传出二十七的戏曲声,混着王大娘的算盘声,李伯的咳嗽声,孩子们的读书声,像把整个二十七的街巷揉成了团。他往符号树的树洞里塞了张纸条,上面写着 "愿岁岁丰饶",刚塞进去,就传出祖父的声音:"好孩子,日子就是这么点盼头,攒着攒着就饶了"。
离开时,孩子们正帮支教老师收纸鸢。刘姨的汉子扛着新货从巷口走来,是刚进的塑料布,"二十七过了该给谷仓苫顶,防着春雨"。王大娘笑着迎上去,往他手里塞了块热米糕,说 "刚蒸的,趁热吃,就像这日子,热乎着才够劲"。
风穿过符号树的枝叶,把米香、糖香、墨香揉成一团,裹着孩子们的笑声,在晨光里慢慢飘。林舟看着街巷里忙碌的身影,看着街坊们笑脸相迎的模样,突然明白符号树在二十七结的不是果实,是一茬茬丰饶的收获,哪怕过去再难,也藏着种一分就收十分的盼,像母亲总说的那句 "种下的是甜,收的是饶,心暖了,地也会厚待"。
而那些藏在二十七里的符号,就像融在米糕里的桂花,默默地香着,却总能在某个瞬间暖到心尖,告诉你,所有踏实耕耘的汗水,都在新的岁月里酿成了甜,一点一点,长成了眼里的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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