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寒霜刚给符号树裹上银边，张奶奶就坐在青石板上和饺子面了。大瓷盆里的面团泛着青白，是用晨露调的井水揉的，盆底沉着几粒没化开的盐粒，像小小的冰晶。旁边的竹匾里摆着三种馅料，白菜猪肉馅泛着油光，韭菜鸡蛋馅绿得发亮，最边上是碗素三鲜馅，里面的虾仁是李伯凌晨从河湾捞的，还带着点水草的腥气。
"张奶奶，您这面团醒得够透的！" 王大娘挎着竹篮从菜园回来，篮子里装着新割的韭菜，"我那口子念叨好几天了，说要吃您包的白菜猪肉饺。"
"得醒够三个时辰，" 张奶奶揪起面团往案板上摔，"冬至的面得带点劲，就像冻住的河冰，砸开了才见活水。您这韭菜割得够嫩的。"
"包饺子得用新韭，" 王大娘往馅料里撒香油，"去年割老了，吃着像嚼草绳，让孩子们笑了整晌。对了，您那缸新酿的米酒放我铺子里了，小虎说要给老师温着喝。"
"这孩子心细，" 张奶奶往树洞里塞了把麦种，"昨儿见他蹲在石臼旁砸蒜泥，说要给老师拌在饺子醋里，还得摆成符号树的模样。"
李伯的杂货铺己经支起了擀面板。陶瓮里的面粉堆得冒尖，有袋被老鼠啃了个小口，露出的面粉像初雪落在 "丰" 字账本上，沾着的面粒把纸页压出小小的印。他正用擀面杖擀饺子皮，擀出的皮边缘薄中间厚，说是 "这样的皮兜得住馅，就像日子兜得住福气"。
"李伯，这饺子皮得擀到啥厚度？" 支教老师举着擀面杖，手里捧着本《随园食单》，纸页边缘卷着毛边，上面用红笔圈着 "冬至饺，皮要薄，馅要足"，"我昨儿擀的厚得像鞋底，煮出来的饺子像元宝。"
"得薄到能看见馅色，" 李伯转动擀面杖，面皮在板上转出圈，"你看这皮要转着圈擀，就像磨盘碾米，得匀着劲 —— 当年我爹教我时，让我盯着窗纸的透光练。"
小虎挎着竹篮闯进铺子时，篮子里的醋瓶 "叮咚" 撞在柜台角。他掀起盖在上面的蓝布，露出三瓶不同的醋，玻璃瓶上贴着 "米醋"" 陈醋 ""腊八醋" 的标签，是从王大娘铺子里挑的，"李伯，张奶奶说 ' 冬至的醋得三样混着才够味 '。"
"搁着吧，" 李伯往饺子皮里放馅料，指尖捏出的褶子像朵花，"你老师爱吃的素三鲜馅我多包了些，就用去年腌的海米 —— 陈海米提鲜才够劲，就像老马叔修的犁，得用老木料才深耕。"
刘姨的灶台前支着口大铁锅，冬至的水正烧得欢。锅底的篦子铺着层白菜叶，是防饺子粘底用的，蒸汽裹着白菜的甜香漫出来，灶台上摆着个粗瓷碗，里面是调好的蘸料，混着十月一的棉籽油，碗底沉着几粒没碾碎的辣椒面，是从寒衣节的姜糖里筛出来的。
"刘姨，这饺子得煮几滚？" 支教老师蹲在灶前添柴，手里的火钳总夹不住木炭，"我昨儿煮的要么破了皮，要么夹生，孩子们说像被水泡过的包子。"
"得煮三滚三凉，" 刘姨用漏勺推了推饺子，水面的白汽里浮出个完整的饺子，"你看这饺子要顺着锅边溜，就像赶羊入圈，得轻着劲 —— 当年我婆婆教我时，让我盯着锅里的沸水练。"
日头爬到符号树梢时，第一锅饺子出锅了。竹匾里的饺子摆得整整齐齐，白菜猪肉馅圆鼓鼓的像元宝，韭菜鸡蛋馅长溜溜的像元宝，最逗的是个歪歪扭扭的素三鲜饺，是支教老师的杰作，像只被冻僵的虾。孩子们围着竹匾欢呼，小虎伸手就要抓，被张奶奶用筷子轻轻打了下手背，"得蘸着醋吃，配着李伯温的米酒才够味。"
作者“每时每刻都很好”推荐阅读《星图新密码》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张奶奶，您这饺子比城里的速冻饺还好吃。" 支教老师咬了口素三鲜饺，虾仁的鲜、木耳的脆、鸡蛋的香在嘴里炸开，"明儿能教我包饺子不？想给孩子们当午饭。"
"明儿你早点来，" 张奶奶往她碗里添了个白菜猪肉饺，"得用井水泡过的面粉才筋道 —— 我婆婆说 ' 饺子香在嘴里，团圆暖在心里 '"。
午后的柴火房里，街坊们聚在一起包饺馅。支教老师学得认真，针脚却总歪歪扭扭，包的饺子不是露馅就是扁塌，像只没吃饱的猫。王大娘握着她的手教，银镯子碰着擀面杖的声响像串小铃铛，"你看这褶要捏成月牙形，就像月亮绕着地球转，得有章法。"
"王大娘，您说冬至吃饺子真能不冻耳朵？" 丫丫举着个刚包好的饺子问，饺子上的褶子歪歪扭扭，"我妈说要是不吃，耳朵会被冻掉，像去年李伯家的老兔。"
"当然能，" 王大娘指着窗外的符号树，"你看那树的枝桠多像耳朵，每年冬至都挂满饺子，不也没冻掉？" 她往丫丫的饺子里塞了颗虾仁，"这是 ' 聪明馅 '，吃了能考第一。"
傍晚的符号树，被孩子们的笑声裹得暖暖的。有个小男孩举着串冻饺子绕巷跑，饺子冻得硬邦邦的，像挂了串白玉球，是用刘姨染的红绳串的，边角己经结了层白霜。
"慢点跑，别撞着铁锅！" 晓棠从屋里出来，手里端着碗米酒，"你爸让你去把晾的饺子收回来呢，看天色要下暴雪。"
"这是我跟小虎一起冻的，" 男孩的蓝布褂子沾着面粉点，裤脚卷着，露出小腿上被冻出的红痕，"支教老师说要比谁的冻得硬，输了的得给符号树扫雪。"
"冬至的饺子吃的不是面，是整年的底气。" 晓棠帮小男孩擦掉鼻尖的面粉，她的麻花辫上别着朵干菊花，是九月九收的，"你看这冻饺子总往怀里揣，准是想沾点热气。"
月亮爬上符号树梢时，街坊们聚在张奶奶家吃饺子。八仙桌上摆着七八个瓷盘，每个盘里都堆着不同馅的饺子，有个盘子缺了个角，是李伯家的老盘，他说 "缺角的盘盛饺子香，漏点福气给街坊"。
"张奶奶，您这饺子包得够匀的。" 支教老师夹起个素三鲜饺，醋汁顺着嘴角往下滴，滴在棉裤上也不顾，"明儿能教我酿米酒不？想给孩子们温着喝 —— 天越来越冷了。"
"明儿你早点来，" 张奶奶往她碗里添了个元宝饺，"得用去年的酒曲才够醇 —— 我婆婆说 ' 米酒暖在胃里，情意记在心上 '"。
深夜的符号树，被饺子香裹得暖暖的。林舟蹲在树洞里翻找着什么，指尖沾着的面粉在月光下像层霜。他摸到个油纸包，打开来是去年的饺子皮，上面还留着小虎啃的牙印 —— 那年他掉了颗门牙，咬饺子时总漏馅。
"祖父说 ' 日子就像这饺子，越煮越香 '"。林舟把饺子皮埋在树底，上面盖着层新扫的雪。风穿过枝桠的声响里，混着张奶奶的咳嗽声，王大娘的算盘声，还有支教老师教孩子们念古诗的声音，像把整个二十七巷的暖，都裹进了这冬夜里。
黎明前的第一缕光穿过雪层时，支教老师己经带着孩子们在河湾凿冰捞虾了。她的竹篮里躺着个胖乎乎的白菜猪肉饺，是张奶奶塞的，说 "冬至的早饭得吃饺子，一天都有劲"。孩子们的笑声惊起了树梢的积雪，扑簌簌的雪粒声里，混着远处铁锅煮饺的 "咕嘟" 响，像支冬天的歌，正顺着河水，慢慢淌进二十七巷的日子里。
冬至的日子，就这么在饺子香里，慢慢铺展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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