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镇的天一亮，就热闹了起来。
铺子里挑帘的，街口叫卖的，邻里相闻的，全都在谈着一件事——
“苏棠昨夜抛绣球给了个山里的猎户！”
“那可不是随便个猎户，是青岭村出了名的猎户，听说他从十三岁就开始独自进山打猎，靠那双手把自己养大。”
“哎哟，可终归是个穷猎户啊，苏家闺女这可是从蜜罐里跳进苦窟窿了！”
“这年头姑娘胆子也忒大，哪有自个儿抛绣球的，还是当众定亲？爹娘都没个作主？”
“可不，我听说她娘昨夜气得要晕过去了，苏家可就她一个宝贝疙瘩。”
“咳咳，说实话……那猎户模样倒是挺周正的，昨夜我家闺女还说，人虽寡言，气度挺沉。”
“沉？他再沉也比不得书生，能写诗能作赋……这苏棠，是真傻了。”
街头巷尾，众说纷纭。
有人替她惋惜，有人暗自讥讽，也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
但无论如何——苏棠这个名字，一夜之间，成了全镇热议的焦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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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家内院，气氛也未曾平静。
苏母坐在榻上，神情倦怠，双眼泛红。桌上一盏茶早己冷透。
苏父自昨日便少言寡语，今晨一早便去了药铺，只剩苏母与苏棠母女二人对坐。
苏母自花灯节后，便夜夜未眠。
“你可知道，那些人怎么说你？”苏母低声开口，嗓音带着浓浓哽意。
苏棠执针绣着手中的帕子，动作缓而稳，并未抬头：“女儿知道。”
“你还绣得下去！”苏母一拍桌，终于忍不住，怒极反笑，“你说你是怎么了，苏棠！咱家虽不是什么大富贵，可也不至于让你拿终身当赌注！”
苏棠抬眼，眸中无惧：“娘，绣球是我亲手抛的。既落入他手，便是我命。”
“命？那是你自己选的命！”苏母红了眼，“你知不知道，那猎户居于青岭山上，一年下镇不过数回，连间像样的屋子都没有一间！他山里一人过活，连个亲人都没，哪来的靠山？你过去受了委屈，谁替你撑腰？”
苏棠轻声回道：“我不求靠山，我只求他能与我同舟共济。”
苏母闻言几欲落泪：“你是咱苏家养大的千金，不是叫你去吃苦的！如今你爹心都快气炸了……”
她未说完，苏棠却轻轻握住她的手，声音不急不缓，却带着从未有过的坚定：
“娘，我己长大了。若人生不过是一场围绕他人眼光的游戏，那我宁可输一局，也不愿一生随波。”
“再者，绣球既落他手，于情于理，于礼于俗，我都不能反悔。除非他不愿娶。”
话语落定，苏母终是泪眼婆娑地望着女儿。
从前那个常在她膝头撒娇、怯怯依赖的小女儿，竟在一夜之间，生出这般不容轻视的骨气与自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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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青岭村中。
村民们围坐在青凌村前那棵老槐树下，有剥豆的，有织草鞋的，话头却都在昨夜那件事上。
“萧野啊，真是他接的绣球？那可不得了，那苏家在镇上也算个小户人家了……”
“可不是，听说她爹娘疼她得紧。”
“她怎么就看上萧野这糙汉了？这孩子平时连话都不爱讲……”
“嘿，说不定人家就喜欢他这个调调呢，寡言，不惹事，不偷看小娘子，老实得紧。”
“你们说，他娶了这媳妇后，还打不打猎了？”
众人争议得起劲，远处那条窄林道上，正有人挑着柴从山下回来。
正是萧野。
他肩头扛着一小捆干柴，步伐沉稳如常，神情未变，唯独眉宇间少了往日冷漠，多了一丝沉静的深思。
“萧野啊！”李二婶最先迎上来，笑得跟花似的，“昨夜的事我们都听说啦，你可娶了个好媳妇喽！”
萧野略点头：“尚未定亲。”
“哎哟，还矜持啥呀，人家当众都认了你！你这后山的屋子也该收拾收拾啦，要娶城里来的姑娘，屋子里起码不能漏风下雨吧？”
另一村汉笑道：“可别真让人姑娘来了住两日就跑喽。”
萧野未答，只是沉默的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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