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间里,陈江流正哼着跑调的儿歌,小奶音忽高忽低。
可不断涌来的闲言碎语却像冰碴子,顺着后颈钻进衣领,一路滑进脊梁骨。
冻得她下意识攥紧了手里儿子的小熊手套,绒毛被捏得皱成一团。
这一个下午,竟撞见魏紫三西次。
说不清道不明的孽缘像根细刺,扎在心头隐隐作痛。
原本还想着好好逛逛女装区,挑两件衬新年的衣裳,可这接二连三的碰面,早把那点兴致搅得稀碎。
带着儿子回到家时,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憋闷正悄悄漫上来。
晚饭随便炒了两个菜,味同嚼蜡的滋味漫过舌尖,没扒拉几口便搁下了筷子。
洗漱完毕,哄江流睡熟后,屋子里静得能听见钟摆的滴答声。
万紫独自走进书房,窗外的夜色像融化的墨汁,悄无声息地漫进来,淌在摊开的日记本上。
她盯着空白的纸页,指尖悬在笔杆上,半天没落下一个字。
伸手推开书柜最下层的抽屉,那本蒙了层薄尘的相册露了出来。
指尖拂过封面的纹路,翻开时,泛黄的相纸带着旧时光特有的微涩触感。
目光掠过几张风景照,忽然在一张多年前,两人刚在校园相逢的合影前定住了。
照片里的陈东风站在梧桐树下,白衬衫的袖口卷到手肘。
阳光穿过叶隙落在他脸上,衬得面容如冠玉般清俊。
眉宇间是藏不住的意气风发,连抬手整理衣领的动作都透着坦荡的自信。
再看他身边的自己,扎着简单的马尾,洗得发白的棉布裙子裹着单薄的身子。
笑起来时眼角还带着点怯生生的弧度。
不过是个刚从山里走出来的姑娘,凭着几分未经雕琢的青涩模样站在他身边。
连自己都觉得格格不入。难怪那时总有人在背后窃窃私语,说她配不上他。
连她自己看着照片,心底那点蛰伏的自卑忽然像潮水般涌上来,漫过心口时又酸又涩。
窗外的月光不知何时倾泻进了窗内,在纸页上投下淡淡的光斑。万紫合上册子,指尖还残留着相纸的温度
抑郁的情绪久久无法排解,想起那些曾经的点点滴滴,首至深夜,大学时光的一些场景也在脑海中回忆起。
在家乡那个被群山紧紧锁着的闭塞小村,女孩的命运仿佛从出生起就被刻进了祖辈传下的旧轨迹里。
初中毕业,认得几个字便算到头了。
背上洗得发白的帆布包,跟着同乡的队伍挤上南下的绿皮火车,一头扎进流水线轰鸣的工厂。
日夜轮转的机械臂旁,她们把青春熬成一张张皱巴巴的钞票,攒下几年血汗钱,像完成一场无声的使命。
运气好些的,或许在某个加班后的深夜,被隔壁工位男孩递来的半块面包打动。
懵懵懂懂牵了手,把未来系在另一双同样稚嫩的手上。
更多时候,还是等媒人踩着田埂上门,掂着姑娘的年纪和彩礼的斤两,三言两语便定了终身。
从此灶台上的烟火,成了比远方更具体的日子。
万紫的发小们多半在十六七岁的年纪,就披着红嫁衣走进了邻村或更远些的农家院落。
鞭炮声落尽后,青春便被锁进了日复一日的家庭琐事与田垄泥土里。
父母一向疼她,从不说“别读高中”这样的话。
可看她成绩单上不上不下的数字,眼神里的犹豫疑问藏不住。
连万紫自己也觉得,考大学是天边的云,看得见摸不着,山外的世界隔着重重云雾,模糊得像场虚幻的梦。
万紫读小学五年级那年,从大城市来的陈东风,因为父母离婚,被判给了父亲。
那时他父亲刚调去教育局没多久,正是手忙脚乱适应新工作的当口。
实在腾不出精力管他,便把他托付给乡下的奶奶,让他回老家住一段时日。
巧的是,陈家就挨着万紫家。
仗着这份近在咫尺的便利,万紫几乎天天都往陈东风那里跑。
陈东风刚来觉得烦躁无聊,闲得发慌时,她就变着法儿地耍宝逗乐,兜里总揣着些新奇玩意儿递过去;
他爬树摘野果掏鸟窝,她便仰着脖子站在树下,稳稳地举着竹筐候着,眼睛瞪得溜圆生怕错过什么;
赶上她被大人指着鼻子数落的时候,他总能恰好插进来,面不改色地分辩两句“是我让她玩的,不关她的事。”
这个只比万紫大两岁的少年,身上却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淡定从容,带着股无所畏惧的劲儿,让人打心底里觉得可以信赖、可以依靠。
万紫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就是觉得他是除了自己父母之外,相处起来最能让她感到踏实依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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