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撑着坐起身,拨开眼前的乱草,看向这个空间的“门”——其实只是一个敞开的、低矮的茅草棚入口。
棚外,是一个巨大的、繁忙到令人震撼的露天作坊。
几十座用泥土和石头垒成的、一人多高的炉子(后来我才知道那叫竖炉)像巨大的怪兽般矗立着,炉口喷吐着灼热的橘红色火焰和滚滚浓烟。炉子旁,赤着上身、肌肉虬结的汉子们,皮肤被高温和炭灰染得黝黑发亮,正奋力地推拉着巨大的皮囊风箱(鞲鞴?),发出“呼——呼——”的沉闷声响,将空气鼓入炉膛。
更远处,火星西溅!一个个同样赤膊的工匠,围在用石头砌成的、灌满了湿沙的“范”(铸模)旁,手持沉重的石锤或铜锤,正对着刚刚从炉中取出、还散发着惊人高温的、暗红色的铜块或铜水包奋力敲打、浇铸!汗水在他们古铜色的脊背上流淌,滴落在滚烫的沙地上,发出“嗤”的轻响。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灼热、金属和烟火的气息。叮当的锻打声、呼呼的风箱声、工匠们低沉的号子声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原始而磅礴的韵律。
西周……镐京……南郊……铸铜作坊!
狗系统残骸给的坐标……竟然是真的!我们真的被甩到了三千年前?!
胡笔张大了嘴,看着外面那热火朝天、完全超出他认知的景象,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这……这……炉火纯青?不对……这……这……”他憋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带着哭腔的财经术语,“这生产效率也太低了!完全不符合规模经济!”
我懒得理他。目光扫过这个堆满干草、工具和废弃陶范的简陋草棚。角落里,一个穿着破烂葛衣、头发花白的老工匠正背对着我们,佝偻着腰,用一个粗陶碗从一个破陶罐里舀水喝。
就在这时——
“铿!铿!铿!”
一阵急促而尖锐的、不同于寻常锻打声的金属敲击声从作坊深处传来!那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仿佛蕴含着某种焦躁和愤怒。
紧接着,一个粗鲁暴躁的吼声炸响,用的是我完全听不懂的、极其古老晦涩的语言!
“呜哩哇啦!@#¥%……&*!!!”
虽然听不懂,但那语气里的狂怒和绝望,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
草棚角落里喝水的那个老工匠猛地一哆嗦,手里的粗陶碗“啪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浑浊的水洒了一地。他惊恐地回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枯瘦的脸上布满恐惧的皱纹,嘴里也嘟囔着我们听不懂的话,手脚并用地就想往草棚更深的阴影里躲。
作坊里其他工匠的动作也明显慢了下来,不少人脸上露出畏惧和麻木的神色,下意识地远离声音来源的方向。
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我。
胡笔也感觉到了,他紧张地咽了口唾沫,破碎的眼镜片后,眼睛瞪得溜圆:“鱼……鱼小姐……好像……有麻烦了?”
我握紧了藏在袖口的陶瓷刀柄,另一只手悄悄按在胸口那本古籍上。刚出狼窝,又入虎穴?这该死的西周,迎接我们的到底是什么?
我的目光越过惊恐的老工匠,看向草棚低矮的门口。外面灼热的空气扭曲着,作坊深处那愤怒的敲击和咆哮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像一头正在逼近的、暴怒的困兽。
麻烦,己经找上门了。
监工那野兽般的咆哮像鞭子抽在空气里,带着血腥味的古语炸得人耳膜疼。草棚角落的老工匠吓得蜷成一团,筛糠似的抖。作坊里叮当的敲打声稀拉下去,工匠们低着头,眼神麻木又畏缩,只有呼哧呼哧的风箱声还在徒劳地响着,衬得这死寂更瘆人。
“呜哇!@#¥%……&*!!!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鱼小小:系统逼我去搞事 ”
吼声更近了,伴随着沉重的皮靴(或者该叫草鞋?)踩踏地面的闷响和金属甲片碰撞的哗啦声。一股浓烈的汗臭、血腥气混着滚烫的金属味儿涌进草棚。
门口的光线被一个巨大的身影堵住。
来人极高极壮,像座移动的小山。身上裹着脏兮兮的、看不出原色的皮甲,腰间胡乱缠着条鞣制粗糙的皮带,上面挂着一柄短柄、厚重、刃口带着暗红锈迹的青铜钺。他满脸横肉,一道狰狞的伤疤从左边眉骨斜劈到嘴角,把半张脸都扯得歪斜,胡子拉碴,眼珠子赤红,像头刚撕咬过猎物的疯熊。他手里还拖着个半大孩子,看穿着像个小工匠,瘦骨嶙峋,脸上全是青紫和泥灰,嘴角淌着血沫子,被揪着衣领在地上拖行,喉咙里发出濒死小兽般的呜咽。
监工(疤脸壮汉)把手里的小孩像丢破麻袋一样狠狠掼在我们面前的干草堆上,溅起一片灰尘。小孩抽搐了一下,不动了,只剩下微弱起伏的胸膛。
疤脸监工那双赤红的眼珠子像探照灯一样扫过草棚,瞬间就钉在了我和胡笔身上。尤其是我身上那条裂到腰的、沾满污渍的旗袍,还有胡笔那身不伦不类的格子衬衫配长衫,以及他怀里那几卷格格不入的竹简。他喉咙里发出一声浑浊的、像野兽打嗝般的低吼,带着浓重口音的、勉强能分辨出几个音节的古语喷了出来:
“何…人?!非…工…隶!奸…细?!”
他腰间的青铜钺“唰”地抽了出来,沉重的斧刃带着腥风指向我们,上面的暗红锈迹仿佛要滴下血来。草棚里那点稀薄的空气瞬间冻结,只剩下风箱还在徒劳地呼哧,像个垂死老人的喘息。
胡笔的脸刷地惨白如纸,身体抖得比那老工匠还厉害,抱着竹简的手骨节发白,喉咙里咯咯作响,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不能怂!一怂绝对被当奸细砍了!
我猛地吸了一口灼热呛人的空气,压下胃里的翻腾和浑身的酸痛,往前踏了半步,挡在胡笔和那半死不活的小孩前面。我挺首腰杆(虽然旗袍下摆漏风),下巴微抬,努力模仿着当皇帝时睥睨众生的那股劲儿,用我能发出的最清晰、最大声的普通话吼道:“我们不是奸细!是…是迷路的旅人!被大风刮来的!”
话一出口我就想抽自己。大风刮来?这他妈什么鬼借口!三千年前信这个?
果然,疤脸监工那双赤红的眼珠子里凶光更盛,显然半个字没信。他手中的青铜钺又往前递了半尺,斧刃几乎要碰到我鼻尖,冰冷的金属腥气首冲脑门。他嘴里叽里咕噜又是一串暴怒的咆哮,唾沫星子喷了我一脸。虽然听不懂全部,但“杀”、“祭”、“鼎”这几个充满不祥意味的音节反复出现。
就在这剑拔弩张、千钧一发的关头——
“呜哇!@#¥%……&*!!!”
作坊深处,那代表失败的、绝望的尖锐敲击声再次响起!这一次,声音里除了愤怒和绝望,还夹杂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仿佛金属在扭曲呻吟的异响!
疤脸监工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狰狞恐怖,像恶鬼附体!他猛地扭头看向声音来源的方向,赤红的眼珠子几乎要瞪出眼眶,脸上的伤疤都扭曲蠕动起来!他再也顾不上我们这两个“奸细”,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狂吼,像头发疯的犀牛,拖着沉重的身躯和青铜钺,撞开草棚门口几个畏缩的工匠,朝着作坊深处狂奔而去!沉重的脚步声和甲片撞击声迅速远去。
草棚里死一般的寂静被打破,压抑的喘息和低低的啜泣声响起。角落里那个老工匠抖抖索索地爬过来,看着地上那个半死不活的孩子,浑浊的老眼里滚下泪来,嘴里含混地念叨着什么,颤抖着手去探孩子的鼻息。
胡笔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破碎的眼镜滑到鼻尖:“鱼…鱼小姐……刚才……刚才那斧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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