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富商府邸的石板路凹凸不平，凯撒的靴子碾过碎石子，发出烦躁的声响。他侧头瞪着艾莉塔，语气里的火气还没消：“现在好了，唯一的线索也断了，你说接下来往哪查？”
艾莉塔踢开脚边的小石子，忽然停下脚步，眼里闪过一丝亮：“回妓院。莫妮卡生前接的客人里，肯定有猫腻。”
两人折返时，妓院刚卸下门板，大堂里的脂粉气还没彻底散开。几个姑娘懒洋洋地靠在长椅上，见他们进来，脸上立刻堆起笑。一个穿水红裙的姑娘摇着团扇迎上来，发间的金箔片晃得人眼晕：“哟，二位今儿又来了？昨儿没瞧上的，今儿给您挑个更俊的？”
撒连忙摆手，亮出的公会徽章在晨光里泛着冷光：“还查莫妮卡的事。”
姑娘们脸上的笑瞬间垮了，水红裙姑娘往旁边啐了口：“那晦气东西的事有啥好查的？我们不知道。”
凯撒从钱袋里摸出三枚银币，在掌心磕出清脆的响：“谁说了有用的，这钱就归谁。”
老鸨正从后厨端着水盆出来，听见动静，围裙在手上胡乱擦了擦，堆着笑凑过来：“二位又跑一趟？我昨儿真把知道的都说了，那常客的底细我是半点儿摸不着啊。”
凯撒的目光像淬了冰，首首射过去：“你在这风月场混了半辈子，眼珠一转就知道客人兜里有多少银子，会记不清莫妮卡的熟客？只要是出手阔绰的、透着古怪的，哪怕是穿了双特别的靴子，都给我想一想。”
老鸨被他看得缩了缩脖子，帕子在手里拧成麻花：“哎呀大哥，这院里进进出出的人跟流水似的，哪能都刻在脑子里……不过——”她突然压低声音，往左右瞅了瞅，“莫妮卡死前那阵子，是有几个戴黑帽子的男人来找她，看着就不像一般寻乐子的。”
艾莉塔往前凑了半步，眼里闪着兴奋：“怎么个不一般法？是凶神恶煞，还是……”
“倒不凶，就是怪。”老鸨的声音压得更低，几乎要贴到艾莉塔耳边，“每次来都闷不吭声，往桌上一拍铜板，就首勾勾盯着莫妮卡的房门。而且专挑莫妮卡空着的时候来，像是提前约好的。有几回我瞅见莫妮卡跟他们走，手都攥得发白，脸也紧绷着，哪像接客，倒像是……像是要去赴刑场。”
凯撒追问：“长什么样？有没有特别的记号？”
老鸨皱着眉回想，指节在桌沿上轻轻敲着：“有个常来的我有点印象，中等个头，脸瘦得像刀削过，眼梢吊得老高，下巴上留着一撮山羊胡，看着得有五十多了。穿件黑袍子，那料子摸着滑溜溜的，不像咱镇上能买着的货。”
“我见过！”楼梯口突然传来个尖细的声音。一个画着浓妆的正往下走，珠翠在鬓边叮当作响，“有回我在门口揽客，瞅见那黑帽子进了莫妮卡屋，没一盏茶的功夫，里头就传出哭声，哭得那叫一个惨！我正想进去瞧瞧，莫妮卡又笑着出来了，还跟那黑帽子道别呢，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怪得很。”
艾莉塔皱起眉，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袖口：“又哭又笑？是不情愿被强迫，还是……”
那捻了捻身上细长的增生，撇撇嘴：“谁知道呢？咱这行，客人再古怪也得忍着。不过话说回来，莫妮卡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手头松快的，隔三差五就添件新首饰，估摸着是那黑帽子给的。”
凯撒摸了摸下巴，指腹在胡茬上蹭了蹭：“他们一般什么时候来？最近还露面吗？”
“没个准点，有时候是大清早，有时候深更半夜的。”老鸨叹了口气，“最近是有阵子没见了，许是听说莫妮卡出事，躲了？”
凯撒和艾莉塔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凝重。刚要转身，老鸨突然拉住凯撒的胳膊，眼里带着恳意：“二位可得抓紧查啊，这事儿一传出去，客人都吓得不敢登门了，再这么下去，我这院子就得喝西北风了。”
凯撒点点头，转身往外走：“有线索不会放过。”
出了妓院，清晨的凉风一吹，艾莉塔长舒一口气，拍了拍胸口：“这院里藏的事儿比我想的还多。那黑帽子肯定脱不了干系。”
凯撒的眼神透着坚定：“这趟没白来，找到他，案子就破了一半。”
“对了！”艾莉塔突然一拍手，眼睛亮得惊人，“黑袍子！我昨天在教堂瞧见的信徒，不就穿着黑袍子吗？”
凯撒的脚步顿住了，眉头慢慢皱起：“你是说……”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艾莉塔己经迈开步子，往教堂的方向走，“说不定那黑帽子就是教堂里的人。”
再次踏进教堂时，晨祷刚结束，三三两两的信徒正往外走。阳光透过彩绘玻璃，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斑，空气中飘着檀香的味道。
凯撒扫了一圈，祭坛前的神父正低头整理经书，几个穿黑袍的信徒在擦拭烛台，看着与寻常无异。他撇了撇嘴：“我瞧着没什么特别的，你是不是想多了？”
艾莉塔却盯着地下室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真相哪会摆在明面上？往往藏在最黑的角落里。”
凯撒挑眉：“那你打算怎么着？总不能冲上去问人家是不是戴黑帽子的吧？”
艾莉塔往他身后躲了躲，手指了指神父的方向，压低声音：“等会儿看我眼色。”
她像只轻巧的猫，趁着神父转身的功夫，猫着腰溜到地下室门口，手指在锁孔上轻轻拨弄了两下——门没锁，她回头冲凯撒眨了眨眼，推门溜了进去。
凯撒无奈地摇摇头，也赶紧跟上去，一边走一边警惕地瞅着西周，生怕被人撞见。
地下室的霉味比昨天更重，混杂着泥土的腥气，几乎要黏在人喉咙上。头顶的油灯忽明忽暗，光线只能勉强照亮脚下的石阶，每走一步都发出“嘎吱”的呻吟，像是随时会塌下去。
艾莉塔紧紧抓着冰冷的扶手，快步往下走。凯撒跟在她身后，手按在腰间的匕首上，耳朵警惕地听着周围的动静——除了他们的脚步声，整个地下室安静得可怕，只有水滴从石壁上落下，“嘀嗒、嘀嗒”，在空旷里荡出回声。
走到楼梯尽头，眼前出现一扇斑驳的木门。凯撒伸手推了推，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在寂静中格外瘆人。他回头看了艾莉塔一眼，见她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猛地拉开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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