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底的蓝光还在她掌心游走，像活物的呼吸。沈清梧没动，指尖悬在半空，离那道裂开的纹路只差一寸。血己经不流了，渗出的却是泛着幽光的液体，一滴一滴落在石阶上，发出极轻的“滋”声，像是雪落在烧红的铁板上。
裴九渊躺在三步之外，玄色鹤氅被黑血浸透，边缘卷起，露出肩胛处那幅天狗食日图腾的残迹——皮肉翻卷，原本狰狞的图案如今只剩下断续的墨线，像被什么生生撕去了一半。他胸口起伏极缓，呼吸短促得几乎听不见，可每当沈清梧掌心的卦象微微震颤，他的手指就会抽搐一下，仿佛两人之间有根看不见的线，绷得发烫。
她低头，看着自己右脸的纹路。那道裂口还在，不深，却像一道门缝，底下有东西在动。不是痛，是痒，是无数细小的虫在皮下爬行，催她去碰那星轨，去听那声音。
她不能。
她知道那是母蛊在苏醒，是它在借她的血、她的命格，重新连上二十年前的那场星变。
可她更知道，若现在停手，裴九渊撑不过一个时辰。他心口那道新浮现的螣蛇纹，正一寸寸往脖颈爬，颜色由暗红转为铁灰，像锈蚀的锁链。而她掌心融化的连山卦，只剩最后一笔残影，歪斜地指向井壁某处——那里，正浮现出极淡的星点，像是被血唤醒的旧梦。
她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口中炸开。
不是为了清醒，是为了祭。
她抬起手，将舌尖血抹在银铃边缘。铃身一震，不是响，是颤，像琴弦被风吹动，却无人拨。紧接着，她抽出一根算筹，用指甲在竹节上划出三道刻痕——三横，两断，最后一爻裂成两半。正是她算筹上凝出的那个残卦。
她将算筹插进自己右脸纹路的裂口边缘。
血立刻涌了出来，不是往下流，而是逆着皮肤往上爬，顺着算筹的纹路渗入竹节。银铃猛地一震，发出一声极短促的鸣，井壁上的星点骤然亮起，连成残缺的星轨——北斗偏斜，紫微隐没，北极星的位置，竟比常轨偏了半寸。
沈清梧瞳孔一缩。
她见过这星象。
不是在书上，不是在梦里，是在生母临终前，那只颤抖的手在她掌心画下的最后一笔——那一夜，星不归位，月藏于晦，钦天监的铜铃响了三十六下，然后，戛然而止。
而现在，这星轨里，有一道暗红符咒，像锁链般缠住北极星，硬生生将它压回原位。
她喉咙发紧。
这不是天象异变。
是人为篡改。
她猛地转头看向裴九渊。他双眼紧闭，嘴唇发紫，可就在她目光落下的瞬间，他忽然开口，声音像是从地底挤出来的：
“母亲说……卦不可改，星不可逆。”
沈清梧一震。
这不是清醒时的话，是濒死时的呓语，是命格被侵蚀后，记忆深处最深的烙印。
她立刻俯身，撕下自己衣角，蘸了右脸裂口渗出的蓝血，按在他心口那道螣蛇纹上。
血触纹的刹那，两人同时一颤。
不是痛，是连通。
沈清梧眼前猛地一黑，随即浮现出一片雪白的星台——夜空如墨，铜铃悬于西角，两名女子并肩而立，一袭青衫，一披玄氅。她们手中各执一枚算筹，铃声同频，星轨共鸣。其中一人转过头，面容模糊，可那右脸的伤疤，却与她如今一模一样。
而另一人，胸前染血，手指在自己心口画下一道蛇形纹路，嘴唇开合，无声地说了三个字。
沈清梧没看清。
画面碎了。
她猛地喘息，发现自己还跪在井底，手仍按在裴九渊心口。他的纹路在她指尖下微微跳动，像是回应，又像是挣扎。
她没松手。
她知道刚才看到的是什么——不是幻觉，是命格共鸣时的记忆回溯。那两个女子，一个是她生母，另一个……是裴九渊的母亲。
她们曾是星官。
而那场二十年前的钦天监大火，不是意外，是灭口。
她咬牙，将算筹重新摆在地上，以血为引，银铃为媒，开始推演那道暗红符咒的来源。算筹一根根排列，银铃随势轻震，井壁上的星轨随之扭曲、重组。她右脸的纹路越来越烫，裂口处的蓝光几乎要溢出来，可她没停。
不能停。
推演到第七刻，星轨中突然浮现出一道人影——没有面孔，只有一双紫眸，在星图深处冷冷注视着一切。算命先生竟是皇后命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算命先生竟是皇后命最新章节随便看！那身影抬手，指尖划过北极星，一道暗红符咒凭空生成，缠住星体，强行扭转轨迹。
沈清梧呼吸一滞。
那双眼睛……
她见过。
就在刚才，裴九渊倒下时，那双短暂浮现的紫眸，和这星图中的人，一模一样。
她猛地抬头看向裴九渊，却发现他不知何时睁开了眼。
不是黑，是紫。
和星图中那人，如出一辙。
“你……”她声音发紧，“你心口的纹，是不是她画的？”
裴九渊没答。
他只是缓缓抬起手，指尖沾着自己的血，在心口画了个符号——三横，两弯，最后一笔断裂。
连山卦。
和她掌心的一模一样。
沈清梧右手猛地一抖，算筹“啪”地断成两截。
就在这时，她右脸的纹路突然剧烈跳动，裂口张开，蓝光暴涨。井壁上的星轨瞬间扭曲，那道暗红符咒竟开始移动，顺着星轨逆流而上，首奔她面门。
她想躲，可身体僵住。
那符咒撞上她右脸的纹路，没有伤她，而是融入其中，像钥匙插进锁孔。
一瞬间，无数画面涌入脑海——
钦天监的密室，七名星官跪地，手中捧着七枚铜铃；
星台中央，两名女子并肩而立，一人割腕，血滴入铃，一人剖心，血染算筹；
她们的孩子，一个被抱走，一个被留下；
而那双紫眸的主人，站在高台之上，手中握着一道符咒，低声说：“星轨己改，命格可替。”
然后，火起。
铃碎。
人亡。
沈清梧猛地后退，撞上井壁，喉间涌上一股腥甜。她抬手抹去嘴角血迹，发现指尖沾着的不是红，是蓝。
她低头看掌心。
连山卦己经彻底融化，只剩一道湿痕，像泪。
可就在那泪痕中央，竟浮现出一行极小的字，像是用血写成，又像是从皮下渗出：
“母体归位，星蛊合契。”
她猛地抬头，看向裴九渊。
他仍坐在原地，紫眸未退，可嘴角却溢出一缕黑血。他抬手，似乎想擦，可手到半空，又停下。他的目光落在她右脸的纹路上，那眼神，不再是冷漠，不再是算计，而是一种近乎痛楚的清醒。
“你看到了？”他声音沙哑，像是从碎玻璃里捞出来的。
沈清梧没答。
她只是缓缓抬起手，将鬓角一缕碎发别到耳后。动作很轻，可就在指尖触到右脸的瞬间，纹路中央的裂口，突然合拢了一瞬。
又张开。
像在呼吸。
“你说卦不可改，星不可逆。”她终于开口，声音很轻，却像刀锋划过冰面，“可她们改了。你母亲，我母亲，她们用命改了。”
裴九渊闭了闭眼。
再睁开时，紫眸己退，变回漆黑。
可他心口的螣蛇纹，却开始渗血，一滴一滴，落在地上，竟在石面凝成一道极细的符咒——和井壁星图中那道暗红符咒，一模一样。
沈清梧盯着那符咒，忽然笑了。
笑得极轻，像风穿过枯枝。
“你不是在镇压天狗。”她低声说，“你是在继承它。”
裴九渊没动。
可他指尖微微一颤，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
沈清梧缓缓站起身，右脸的纹路还在跳，可她没再按它。她弯腰，捡起断成两截的算筹，将其中一半，轻轻放在裴九渊膝上。
“你推演命格，七窍流血，是反噬。”她说，“我强行续推，蛊毒入心，也是代价。”
她顿了顿，抬手抚过右脸。
“可你知道最致命的代价是什么吗？”
裴九渊抬眼。
沈清梧看着他，一字一句：
“是我们看到的真相，根本没人会信。”
她话音未落，右脸纹路突然剧烈一缩，裂口张开，蓝光暴涨。她整个人晃了晃，单膝跪地，手撑在石阶上，指尖下，那道由裴九渊血凝成的符咒，正缓缓爬向她的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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