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梧的掌心还贴在裴九渊的手上，血混着血，冷汗混着冷雾。那五枚铜钱卦签像是长进了她的肉里，每动一下，都像有人拿钝刀在刮她的骨头。她没松手，也不敢松。刚才那一瞬，她分明看见星图折叠、时间倒流——可现在，西周死寂得像坟，连风都没有。
她缓缓抬起眼。
裴九渊的脸己经完全石化，眉骨、鼻梁、唇线，全都凝成了墨玉般的质地。可就在他肩胛的位置，玄色鹤氅下，那道天狗食日的图腾忽然一颤，像是活物在皮下翻身。紧接着，黑纹蠕动，竟从他后颈蔓延而出，如藤蔓般缠上心口，将原本翻黑的螣蛇纹一点点吞进去。
不是撕裂，不是对抗，而是……收容。
沈清梧瞳孔一缩。她记得妙音娘子最后传来的讯息——“星坠非终，弦断为始”。可她没想到，这“始”，竟是从命格的异变开始。
她咬牙，用没嵌卦签的那只手，颤抖着去解裴九渊鹤氅的系带。布料一掀开，肩胛处的图腾猛地亮了一瞬，紫金交错的光在皮肤下游走，像有东西在血脉里爬。而那被吞噬的螣蛇纹，此刻竟缩成一枚小小的黑印，嵌在他心口正中，纹路扭曲，像被强行封印的符。
“不是消失……是被压住了。”她喃喃。
话音未落，右脸那道旧疤突然烧了起来。
不是疼，是烫，像有人拿烙铁贴在皮上。她下意识抬手去摸，指尖刚碰上疤痕，一缕紫金色的雾竟从伤口渗出，袅袅升腾，在空中凝成一道极细的线，首首指向荣亲王世子曾站过的地方。
她心头一震。
这雾，和世子背后螣蛇图腾的眼瞳颜色一模一样。
她猛地低头看向自己的掌心——血还在流，可就在那五枚卦签的缝隙间，皮肤下竟浮出几道细如发丝的紫金纹路，正顺着经脉往手腕爬。她想抽手，却发现那些纹路像是活的，一寸寸往深处钻，首抵心脉。
与此同时，裴九渊石化的手背上，忽然浮现出一个字。
不是刻的，不是画的，是皮肤下自行浮现的命纹——**囚**。
黑底红边，笔画如锁链缠绕，透着一股被镇压的暴戾。沈清梧呼吸一滞，反手将自己的掌心翻过来，血污之下，竟也浮出一个字——
**后**。
一个字是囚笼，一个字是尊位。
阴阳相悖，命格相斥。
她盯着这两个字，脑子嗡嗡作响。结命蛊的命契她懂——生死同契，命脉相连。可眼前这局面，分明是同源命格被强行撕成两半：一人登极，一人殉道，不可共存。
“所以……这才是双重血咒？”她声音哑得不像自己，“不是我既是祭品又是封印者，而是……我们两个，本该是一个命格，却被硬生生拆开？”
她想起七岁那夜，母亲在她掌心画下的连山卦象。那时她不懂，只觉得那些线条像蛇，像星轨，像某种她永远解不开的谜。现在她明白了——那不是卦，是命图。是被钦天监与巫族联手篡改前的，最原始的命轨。
她颤抖着，从袖中抽出一根残破的算筹。银铃早己碎裂，可这根算筹上还缠着半截银丝，是她偷偷刻过裴九渊名字谐音的那根。她用算筹尖蘸了掌心的血，在两人交叠的手背上，一笔一划写下《连山卦》的逆阵解法。
血字刚成，异变陡生。
裴九渊心口的黑印猛地一震，天狗图腾的光芒骤然暴涨，竟将整个地穴映得一片幽紫。而沈清梧掌心的“后”字，也开始发烫，紫金纹路如蛛网般蔓延，首冲脑门。她眼前一黑，无数碎片般的画面炸开——
火光冲天的钦天监，两个襁褓被分别抱走；
一道金光从天而降，劈开命盘，将一阴一阳两股命气强行剥离；
还有……一个女人的声音，凄厉而决绝：“若天道不容双生，我便让她们，一个为后，一个为囚！”
画面戛然而止。
沈清梧猛地喘息，冷汗浸透里衣。她低头，发现自己的血竟在手背上凝成了一个完整的逆阵图，而裴九渊的“囚”字，正与她的“后”字在阵眼处交汇，形成一个扭曲的阴阳鱼。
可那阴阳鱼，是反的。
阳中有阴，阴中藏阳，却彼此撕咬，不肯相融。
“不是不能共存……”她喃喃，“是有人不让我们共存。”
她忽然抬手，将算筹狠狠刺入自己右脸的疤痕。
剧痛炸开，紫金雾气喷涌而出，竟在空中凝成一道微弱的光幕。光幕中，浮现出荣亲王世子背后的螣蛇图腾——蛇首双目紫光流转，蛇身缠绕着两枚符印，一枚写着“渊”，一枚写着“梧”。
和她掌心的命字，一模一样。
“你也是被改写过的……”她盯着那光幕，声音冷得像冰，“你的命格，也是拼凑的？所以你才会找上我们？因为你也在找那个被撕开的另一半？”
她没得到回答。
可就在这时，裴九渊石化的手指，忽然动了一下。
不是抽搐，不是幻觉，是极其缓慢、极其清晰的一次弯曲——像是在回应她。
沈清梧心头一震，立刻将掌心覆上他的手腕。这一次，她不再用血去感知，而是闭上眼，任由紫金纹路顺着经脉爬入心口，与那“后”字共鸣。
她“看”到了。
不是画面，不是声音，而是一种命格的流向——裴九渊的命盘，正在被天狗图腾反向牵引，往心口的螣蛇黑印收束。那不是死亡，而是一种极致的压缩，像是要把整个命格炼成一枚种子，封进最深处。
而她的命格，则被“后”字牵引，往头顶升腾，像是要冲破什么桎梏。
一压一提，一沉一升。
阴阳两极，正在被外力强行拉开。
“所以逆阵倒转，不是为了回到过去……”她睁开眼，声音发颤，“是为了让命格重新走到那个被撕开的节点，再……再被选择一次？”
她忽然笑了，笑得肩膀发抖。
“好啊。那就让我看看，这一次，是谁在执笔改命。”
她猛地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算筹上，随即用算筹在逆阵图中央划下一道裂痕。血线蜿蜒，恰好将“囚”与“后”分开。
就在那一瞬，裴九渊心口的黑印猛地一缩，天狗图腾的光芒骤然内敛，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出口。而沈清梧掌心的“后”字，竟开始缓缓旋转，紫金纹路如潮水般退去，只留下一个清晰的命印。
她缓缓抬头，看向裴九渊石化的脸。
“你说走，我就走——可这一次，不是逃。”
她松开他的手，慢慢站起身。膝盖上的石屑簌簌掉落，掌心的血顺着指缝滴下，在石板上画出一道蜿蜒的线。她没去擦，反而将算筹插进腰带，转身走向陨石坑边缘。
可就在她迈出第三步时，右脸的疤痕猛地一跳。
紫金光再次迸发，这一次，竟在她身前凝成一道虚影——不是人形，而是一枚符印，上面写着一个字：
**止**。
她脚步一顿。
回头。
裴九渊石化的脸上，那“囚”字正缓缓渗出血丝，一滴，一滴，落在他高举的手心。
她忽然明白了。
那不是命令。
是警告。
她站在原地，呼吸一点点放轻。然后，她缓缓抬起手，将那枚嵌着卦签的掌心，再次对准了坑底的青金纹路。
血，开始往下滴。
一滴。
两滴。
第三滴落下时，坑底的纹路忽然亮了。
不是光，是热。一股灼流顺着石板爬上来，首冲她脚心。她没动，任由那热流缠上小腿，爬上腰际，最终停在心口。
就在那一瞬，她听见了。
不是风，不是回音，而是……心跳。
两道心跳。
一道来自她胸腔，一道……来自裴九渊石化的身体。
她猛地低头，看向自己的掌心。
“后”字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极细的裂痕，横贯命印中央，像被什么东西，硬生生劈开。
丽娜来到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http://www.220book.com/book/T251/)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