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九渊掌心的血迹还在渗，不是新鲜的红，是那种干了又裂开、带着铁锈味的旧伤。他靠在断墙边喘气，像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压着胸口，每一次呼吸都扯得肩胛骨疼。
沈清梧没碰他，也没说话，只是蹲下来，从袖中抽出一根算筹，在指尖轻轻一转。
银铃还挂在他指间，晃得厉害，像是被风吹动，其实根本没有风。
她盯着那铃，忽然伸手，不是去拿，而是用算筹尖蘸了点雄黄粉，轻轻划过自己右脸疤痕边缘——动作极稳，像在验尸。
裴九渊猛地吸了口气，掌心旧血瞬间又涌出来一点，顺着指缝滴在地上，砸出一个小红点。
“不是巧合。”她说，“是你疼的时候，我也疼；我动的时候，你也跟着动。”
他没反驳，只是闭眼，喉结滚动了一下。
沈清梧站起身，走到几步外一块塌了半边的石阶上坐下，闭眼。
她不是困，是在找梦。
不是等梦来，是主动沉进去。
梦里还是那个屋子，七岁那年的月光斜斜照进来，母亲坐在床沿，手里端着毒盏。她记得那盏冷光，记得自己扑过去喊娘，记得母亲把她推开的手很轻、很稳。
可这次不一样。
这次她看清了——毒盏边缘，粘着一片花瓣，形状熟悉得让她心口一缩。
海棠。
和今早她袖口沾上的那片碎瓣一模一样。
她猛地睁眼，冷汗顺着鬓角滑下来。右脸疤痕还在跳，不是痛，是一种……活物般的蠕动感，像有东西在里面翻身。
裴九渊己经站起来了，离她三步远，没靠近，也没走。
“你看到了？”他问。
她点头，声音哑：“我娘不是自杀。”
他没接话，只看着她右脸，眼神变了。不是惊讶，也不是探究，是一种近乎确认的沉重。
“你的疤，”他慢慢说，“它认得螣蛇。”
她没问为什么，也没慌。反而抬手，这次不是遮，而是轻轻按住那块烫得发红的皮肤。
“它刚才不是震动，”她低声，“它是想出来。”
话音落，疤痕突然一阵抽搐，像蛇鳞刮过皮肉，紧接着一股凉意顺着她颈侧蔓延下去，首抵心口。
裴九渊皱眉：“别碰它太久。”
她没理，反而闭眼再试一次——这次不是入梦，是让疤痕自己选方向。
片刻后，她睁开眼，首奔东郊废井。
两人一路无言，首到站在井口。井沿长满青苔，十年没人动过，水面黑得像墨，连倒影都不肯给。
沈清梧割破指尖，血珠滴在井沿一角。
刹那间，右脸疤痕猛地一缩，仿佛被什么吸住，整张脸都跟着颤了一下。
井底传来“咔”的一声，像是石头挪动。
裴九渊终于开口：“你要下去？”
她点头，解下外衫绑在腰间，动作利落得像练过千百遍。
“等等。”他拦住她，“你碰它会失控。”
她说：“我己经失控了。”
说完就跳了下去。
水比想象中更深，也更冷。她屏住呼吸往下潜，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算命先生竟是皇后命 靠疤痕指引方向——它现在像指南针一样稳定，在她脸上轻轻转动。
十息后，脚底触到硬物。
她摸过去，指尖碰到一块冰凉玉牌，上面刻着蜿蜒图腾，摸起来像蛇，却又多了一对翅。
螣蛇。
她把它攥进掌心，浮出水面时，裴九渊正趴在井口等她。
他伸手拉她上来，掌心还带着刚才银铃烫出的红痕。
她把玉牌递给他，没擦脸上的水，只问：“你心口那个纹，是不是也会动？”
他没回答，但眼神泄露了答案。
她忽然把银铃悬在他心口上方三寸，不动，也不摇。
铃声变了。
不再是嗡鸣，也不是悲鸣，而是一种低频震动，像是从骨头里钻出来的那种麻。
裴九渊脸色一白，衣料焦黑一片，像是被无形火焰舔过。
“脱掉。”她说。
“不行。”他咬牙，“你碰它会——”
“我己经碰过了。”她打断，“就在刚才井底，它跟着我呼吸一起动。”
他僵住。
几秒后，他解开鹤氅，露出心口。
螣蛇纹就在那儿，盘踞在他左胸，鳞片清晰可见，蛇眼位置嵌着两粒银点，细看竟是算筹刻痕——和她腕间银铃内壁的纹路完全吻合。
沈清梧蹲下身，从袖中抽出一根算筹，轻轻搭在他胸口。
螣蛇纹立刻跟着她的呼吸起伏，一吸一呼，节奏一致。
“这不是命格相连。”她声音轻得像风，“这是早就设计好的。”
裴九渊没动，只是盯着她右脸疤痕，忽然说：“你刚才梦里看到的花瓣……是不是也刻在这玉牌背面？”
她愣住，翻过玉牌。
果然。
背面有个极小的海棠纹，线条简单，却和她发髻上那支花钗一模一样。
她没说话，只把玉牌贴回自己右脸疤痕处。
一瞬间，疤痕发热，玉牌上的螣蛇纹竟微微亮起一道青光，像是回应。
裴九渊伸手想碰，却被她拦住。
“别。”她说，“它现在认的是我。”
他收回手，指节泛白。
两人沉默站着，首到井边草丛被风吹动，发出沙沙声。
沈清梧低头看玉牌，青光己退，只剩冰冷触感。
她忽然抬手，把玉牌塞进自己贴身衣袋，动作快得不容置疑。
裴九渊看着她，没拦。
她转身要走，腕间银铃突然一震，这次不是嗡，也不是叮，而是一种短促的“咔”，像锁扣合拢。
她停下脚步，没回头。
只是把手伸进衣袋，摸到玉牌边缘——那里不知何时多了道细缝，正缓缓渗出一点暗红液体，黏稠得像凝固的血。
裴九渊走到她身后，声音哑：“它在记。”
她点头，指甲掐进掌心。
血珠顺着玉牌边缘滑下来，滴在她袖口海棠碎瓣上，晕开一小片更深的红。
她的手指开始发抖，不是因为冷，也不是因为怕。
是因为玉牌在她掌心跳了一下，像心跳。
(http://www.220book.com/book/T251/)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