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爬上窗棂，沈清梧坐在书房案前，指尖沾着昨夜玉牌渗出的血渍，己经干成了暗褐色。她没擦，只是用帕子一层层裹紧，塞进陶罐里封好——那血像是活的，碰到空气就往罐壁爬，像在找出口。
裴九渊站在三步外，袖口半卷，心口螣蛇纹浮起一层薄汗，隐隐发烫。他不敢靠近，一动就疼得像被人拿刀刮骨。
“你这伤疤现在比我还灵。”他声音哑，不是因为痛，而是因为憋着火，“它刚才滴血的时候，我胸口差点裂开。”
沈清梧没理他，只把陶罐挪到沈怀瑛常坐的位置上，正对着阳光最盛的那块桌面。
她知道他会来。每天这个时候，他都会提一壶新茶，说是探望妹妹，其实是看她有没有被欺负得太狠。
果然，半个时辰后，门吱呀一声开了。
沈怀瑛端着茶进来，看见陶罐愣了一下，“这是什么？”
“井底捞上来的。”她说得轻描淡写，“沾了点怪东西，裴公子说不能碰。”
沈怀瑛却伸手去拿，动作自然得不像试探。
沈清梧盯着他袖口——果然蹭落了一点粉末，落在罐沿，细看是雄黄味。
她不动声色，只等他触到陶罐那一瞬。
沈怀瑛手指刚碰到罐身，整个人猛地一震，脸色瞬间煞白，像是被人从背后捅了一刀。他踉跄后退两步，撞翻椅子，眼神涣散，嘴里喃喃：“不对……不是我……是你被换走了……”
话音未落，他自己都吓住了，赶紧摇头，“胡说什么呢，我是不是太累了？”
沈清梧垂下手，右脸疤痕轻轻跳了一下——不是痛，是感知到了谎言的温度。
原来这伤疤不仅能认螣蛇，还能认人心虚时的冷汗。
她没揭穿，反而笑着把银铃挂在耳侧，让它随着呼吸轻晃。
铃声一起，裴九渊皱眉，“别晃了，我心口更疼。”
“你忍着。”她说，“我要看看这锦囊到底是谁的。”
她从袖中取出那个带血的锦囊——就是第五章街头卦摊上裴九渊不小心滑落的那个。当时只瞥见一角“沈”字，如今摊开一看，内衬竟不是布，而是某种皮质，摸上去滑腻，带着蛊虫蜕壳后的触感。
她撕开一角，墨迹浮现：七皇子生辰八字，与她一字不差。
连笔锋都像——那种顿笔重、收尾轻的写法，和她母亲临终前在她掌心画卦的手势一模一样。
裴九渊脸色变了，“这不是伪造，是复刻。”
沈怀瑛冲过来想抢，“你疯了！这种东西也能乱翻？”
他动作太快，剑柄磕到案角，“啪”一声，香囊掉出来半截——正是裴九渊昨日贴身佩戴的雄黄香囊，缝口朝下，露出一点灰白粉末。
沈清梧没扑过去抢，也没喊叫，只是抬手按住右脸疤痕，让它稳住节奏，再借银铃震动频率去感应香囊材质。
嗡——
铃声变了调，像是被什么东西吸住，变得沉闷而滞涩。
她忽然明白了。
这不是巧合，是布局。
有人用她母亲的字迹抄录八字，有人拿她的血养蛊，有人把她当替身藏了十六年，还有人——比如眼前这位兄长——一边装作疼她，一边往裴九渊身上塞香囊，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
她慢慢站起身，走到沈怀瑛面前，声音不高，丽娜来到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却像冰渣子砸在地上：
“你昨晚是不是去过东郊废井？”
沈怀瑛瞳孔一缩。
她继续：“你闻见陶罐气味时，是不是看见了一个穿红肚兜的小女孩，被人抱走，换成了另一个？”
沈怀瑛嘴唇发颤，“你……你怎么会知道……”
“因为我右脸这块疤。”她首接掀开发髻，露出整片烫伤，“它现在能感觉到你在撒谎——你心跳快了三拍，汗是冷的，手心在抖。”
裴九渊突然开口：“你袖口蹭掉的雄黄粉，和我香囊里的配比不同。”
沈怀瑛僵住。
沈清梧冷笑：“你以为藏得好？你剑柄夹层里还有一张纸条，写着‘辰时三刻送至祠堂’，是你和谁的约定？”
他说不出话。
她逼近一步，“你是想保护我，还是怕我知道真相？”
沈怀瑛终于开口，嗓音嘶哑：“我不是要害你……我只是……不想你变成七皇子的替死鬼。”
“所以你就让裴九渊背锅？”她指着他掉出来的香囊，“你把他当棋子，让我以为他才是幕后黑手？”
沈怀瑛摇头，“我没有！我只是想确认他是不是真的和钦天监有关！”
“那你现在确认了。”裴九渊冷冷道，“我也确认了——你根本不是真心护她。”
沈清梧没再看他，转身走向窗边，把银铃贴在疤痕处，闭眼感受那股熟悉的凉意。
不是蛊毒，也不是命格，是一种更古老的东西——像是血脉里刻下的印记，在提醒她：你不是多余的那一个，你是被特意留下来的人。
她睁开眼，看向沈怀瑛，“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偏偏是我？为什么我娘死前要在掌心画卦？为什么我会吸收蛊虫？”
沈怀瑛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
她笑了，笑得有点冷，“因为你也不知道答案，对吧？你只知道有人让你看着我，别让我死，但也别让我活明白。”
她走到案前，拿起锦囊残片，在指尖一转。
金斑浮现，不是墨迹反光，而是某种活物般的纹路，在阳光下微微跳动，像心跳。
裴九渊突然说：“你腕间银铃内壁也有这个纹。”
她点头，“我知道。那是我娘留给我的最后一样东西。”
沈怀瑛终于跪下来，“阿梧……我不是想骗你，我只是怕你卷进来就再也出不去了。”
她没扶他，只问：“你剑柄夹层里那张纸条，是谁给你的？”
他沉默很久，才低声：“荣亲王府的人。”
话音刚落，她右脸疤痕猛地一缩，像是被什么咬了一口。
她低头看锦囊，金斑扩散成一道细线，顺着她指缝爬到手腕，缠上银铃。
铃声戛然而止。
下一秒，银铃自动飞起，贴回她右脸疤痕处，像在护住什么。
沈清梧抬手握住它，掌心传来一阵温热——不是金属的凉，是活物般的搏动。
她盯着沈怀瑛，声音低得只有他自己能听见：
“你刚才说‘替死鬼’三个字的时候，心跳停了半拍。”
她顿了顿，指尖掐进银铃边缘，留下一道浅浅红痕。
“你根本不是怕我死。”
“你是怕我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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