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还未完全铺开,市集的青石板路上浮着一层薄雾,湿漉漉的,踩上去微微打滑。江晚柠推着一辆旧三轮车,车斗里铺着素白棉布,上面整齐摆着几十盒草莓——每一颗都泛着淡淡的银晕,像是被月光浸透后晾干的果子。
她昨晚没睡。不是因为焦虑,而是舍不得睡。那株苗在她屋外的小棚里越长越旺,藤蔓攀着竹架,叶片在夜风里轻轻晃动,偶尔闪过一丝幽蓝。她守到凌晨,看着新结的果子从青转红,像一粒粒凝固的朝霞。
她没用农药,没施化肥,只按《五行灵植诀》里的法子,每日辰时浇水,午时遮阴,戌时轻抚根系,嘴里还念着几句口诀——像是哄孩子入睡的儿歌。旁人听了要笑,可她知道,灵植通心,你待它几分诚,它还你几分灵。
三轮车停在市集东口,离菜贩子扎堆的主道有段距离。她支好摊,挂上一块手写木牌:“柠月草莓,十元一盒。”
话音刚落,隔壁卖青菜的大婶就探过头来:“姑娘,你这价是写错了吧?外头草莓三块五一斤,你一盒就十块?还带盒子卖钱?”
江晚柠笑了笑,没争辩,只轻轻把一盒草莓推到阳光下。果子在光里微微发亮,表皮上的细绒像镀了层霜。
“装有机啊?”卖土豆的老王凑过来,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我看是装‘有病’吧?谁家草莓能值这个价?你当自己卖的是金疙瘩?”
几个菜贩哄笑起来。有人故意把烂菜叶扫到她摊前,还有人高声吆喝:“来看咯!十块钱一盒的神仙果,吃了能长生不老嘞!”
江晚柠依旧不动声色。她蹲下身,从保温箱里取出一盒刚摘的草莓,打开盖子,轻轻放在棉布中央。果香立刻散开——不是那种浓得发腻的甜香,而是一种清冽的、带着露水气息的芬芳,像山涧穿林而过时捎来的味道。
有人吸了吸鼻子,嘀咕了句:“……这味儿,倒是真不像大棚的。”
没人买。
一上午过去,她的草莓像展品,被围观、被调侃、被拍照发朋友圈配文“今日奇观:智商税新品种”。
她也不急。掏出保温杯喝了口热水,袖子挽到小臂,露出一截白净的手腕。指甲修剪得极短,指腹有薄茧——那是锄地、翻土、掐枝留下的印记。
快到中午时,一个女人抱着孩子匆匆走来。孩子脸色发青,呼吸急促,小脸贴在母亲肩头,时不时呛咳两声。女人一眼看到那盒草莓,脚步顿住。
“这……真是有机的?”她声音发颤。
江晚柠点头:“没打药,没催熟,只用井水和草木灰。”
“多少钱?”
“十块。”
女人咬了咬唇,从包里翻出零钱,数了又数,终于凑够。“我……我想试试。我儿子哮喘三年了,医生说尽量少吃反季节水果。可他昨晚咳得睡不着,我就想……有没有天然点的东西能润肺……”
江晚柠没多问,只把一盒最的草莓递过去,又额外塞了一小袋晒干的薄荷叶。“泡水喝,对呼吸好。”
女人眼眶一红,低声说了句“谢谢”,抱着孩子匆匆走了。
下午三点,太阳斜照,菜贩们开始收摊。老王正往三轮车上扔空筐,忽然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早上那个女人回来了。她没抱孩子,可脸上是掩不住的激动。
“姑娘!我儿子吃了你那草莓,当晚就睡踏实了!第二天咳了两声,第三天——三天了!一次都没喘!”
她声音拔高,引来不少人驻足。
“你……你说真的?”卖青菜的大婶半信半疑。
“我骗你干啥?我带他去医院复查了,医生都说肺部清亮了不少!这是什么品种?还有吗?我要十盒!”
“给我也来五盒!”
“等等,我先交钱!”
人群瞬间围了上来。保温箱里的草莓眨眼间被抢空。有人掏出手机扫码,有人首接塞现金,还有人懊恼地拍大腿:“早知道早上就买了!”
江晚柠一边收钱一边记账,手腕翻飞,脸上依旧平静。可指尖微颤——不是紧张,是压不住的热流从心口涌上来。
她知道,这不是运气。
这是灵植的效用,是秘法的回响,是她从修仙界带回来的命脉,在这凡尘俗世,终于扎下了根。
“姑娘,你这草莓哪儿种的?”有人问。
“老家后院。”她答。
“能带我们去看看吗?我们也想种!”
“价格能不能便宜点?我亲戚在养老院,老人肺不好……”
问题一个接一个,她正要回答,忽然人群外传来一声冷哼。
“哟,这不是江晚柠吗?”
众人回头。
一个穿着 designer 品牌卫衣、戴墨镜的男人拨开人群走来,身后跟着两个拎包的助理。他摘下墨镜,露出一张俊得近乎锋利的脸——沈墨。
他盯着她脚边的空箱子,嘴角一扯:“摆地摊?混得真惨啊。我记得你以前连指甲油都要法国定制的,现在倒是接地气了?”
江晚柠抬眼,目光平静得像井水。
“沈先生。”她语气淡淡,“好久不见。”
“你这草莓,不会是拿糖精泡的吧?”他弯腰拿起一个空盒,故意扬声,“十块钱一盒?粉丝滤镜都救不了你,现在靠卖水果博同情?”
人群安静了一瞬。
卖土豆的老王却突然开口:“你闭嘴。人家草莓治好了我老伴的咳嗽,我亲眼见的。”
“我儿子哮喘好了三天!”那位母亲站出来,“你有本事让医院开证明说这草莓没用?”
沈墨脸色一僵。
江晚柠却笑了。她从包里取出一盒草莓——那是她留着做种苗的最后一批果子。
她打开盒盖,递到沈墨面前。
“尝一个?”
沈墨冷笑:“你觉得我会吃你这种来路不明的东西?”
“不尝?”她收回手,当着他的面,自己拿起一颗,轻轻咬下。
果肉细腻,汁水清甜,咽下的瞬间,一股暖流从喉咙滑入肺腑,像是冬日里喝下一口温茶。
她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眸光清亮。
“沈先生,你有没有想过,”她声音不高,却清晰传到每个人耳中,“有些人跌进泥里,不是为了爬回原来的台阶——而是为了亲手,把台阶拆了。”
她把空盒扔进垃圾桶,拉起三轮车把手,准备离开。
沈墨站在原地,脸色铁青。他的助理悄悄拉他袖子,他猛地甩开。
江晚柠推车走出五步,忽然听见身后一声怒吼:“你给我等着!”
她没回头。
车轮碾过青石板,发出沉闷的滚动声。远处,一辆黑色商务车缓缓驶来,车窗半降,露出傅景深冷峻的侧脸。他目光落在她身上,眉头微蹙,却没有立刻下车。
江晚柠把手伸进兜里,摸到那块温润的发光石子。
它正微微发烫,像一颗跳动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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