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11月9日 暴雨转阴
凌晨西点十七分,监护仪的电流声像把钝刀锯着我的太阳穴。
安澜在镇静剂作用下昏睡,睫毛在苍白脸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她左手腕的纱布渗出淡红,是两小时前她试图扯掉留置针时撕裂的伤口。我攥着她右手腕按在床边,那里有我们共同的血迹——她咬我时,我的血顺着指缝流进她掌心的纹路。
"晏...临..."
她突然梦呓,干裂的唇瓣张合间带出血丝。我俯身时,闻到她呼吸里碳酸锂的苦味,混着喉管深处泛上的血腥气。
清晨6:30
医院走廊的荧光灯管嗡嗡作响。
陈禹的白大褂下摆沾着咖啡渍,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扫过我衬衫上的血手印:"双相情感障碍的躁狂期会有攻击行为..."
"你开的药让她更疯了。"我打断他,金属椅扶手在掌心变形,"昨天她把自己锁在浴室吞剃须刀片。"
玻璃窗映出我们扭曲的倒影:一个衣冠楚楚的医生,一个满眼血丝的疯子。
上午9:15
病房的窗帘滤出青灰色光线。
安澜蜷在床头撕纸巾,纸屑雪花般落满镇痛泵。她看到我时瞳孔骤缩,突然抓起塑料针管抵住自己颈动脉:"别过来!它们说你是假的!"
"那你要验证一下吗?"我慢慢靠近,首到针尖刺破她皮肤,"我的血是什么颜色?"
她颤抖着松开手,针管掉在地上弹了两下。我捏着她下巴强迫她张嘴,舌侧果然有新咬的伤口,血肉模糊得像被野兽撕咬过。
中午12:45
营养餐的胡萝卜被切成诡异的星形。
安澜用叉子戳着玩,突然抬头笑出梨涡:"陈医生说我的脑浆也是这个颜色。"她叉起一块递到我唇边,"你尝尝?"
塑料叉齿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我咬住胡萝卜时,她指尖蹭过我下唇,温度低得像停尸房的金属台。
下午3:00
康复花园的长椅爬满铁锈。
安澜在药物作用下安静许多,靠在我肩头数银杏叶。她手腕的纱布被树影分割成斑马纹,随着呼吸起伏我西装的枪驳领。
"七十九、八十..."她突然噎住,盯着自己掌心,"晏临,我的生命线断了。"
落叶恰好停在她掌纹断裂处,像道金色的缝合线。我扣住她五指按在胸口:"现在接上了。"
傍晚6:20
病房的电视机播着动物纪录片。
安澜跪坐在床上,鼻尖几乎贴上屏幕:"你看,海豚的嘴角永远在上扬。"她突然转头,指甲掐进我手背,"可它们每天都在哭。"
我擦掉她脸上冰凉的泪,才发现是输液管回血了。淡红的液体顺着她脸颊流到唇角,像只微笑的血色海豚。
深夜11:50
监护仪的绿光在墙上投出水波纹。
安澜在睡梦中抓挠留置针,我攥住她手腕时,她突然睁眼:"你闻到了吗?"她惊恐地指向虚空,"腐烂的橙花味..."
加湿器还在喷着橙花精油,此刻却像某种腐烂的隐喻。我关掉机器,她立刻蜷进我怀里,额头抵着我结痂的咬痕:"抱紧点...我快散架了。"
凌晨2:30
消防通道的声控灯忽明忽暗。
我盯着手机里陈禹发来的新处方:「氯氮平加至300mg」。烟头烫到虎口时才惊觉己经抽完整包,就像惊觉安澜的病历本己经厚得像本百科全书。
玻璃门映出我掐灭烟头的动作——和安澜今天戳胡萝卜的手法一模一样。
凌晨4:00
病房的洗手间溢满水雾。
我站在镜前刮胡子,突然理解她为什么总说镜子里的人不是自己。这张胡子拉碴的脸确实陌生,左颊还有她昨晚抓出的血痕,结痂处微微凸起像条迷你山脉。
"晏临?"
她出现在门口,睡裙肩带滑到手肘,露出锁骨下未消的针眼。我伸手拉她过来,剃须泡沫蹭到她鼻尖,在晨光中像团小小的云。
"帮我。"我握住她颤抖的手,刀片轻轻划过我喉结,"验证一下..."
金属贴上皮肤的凉意中,我看见她瞳孔终于聚焦,倒映出我完整的轮廓。
晏临的日记
2023年11月10日 阴
凌晨三点西十六分,我在浴室里发现她蜷缩在马桶边,手指抠着喉咙干呕。
瓷砖上溅满淡黄色的胃液,混着未消化的药片残渣。她抬头看我时,嘴角还挂着唾液丝,瞳孔放大到几乎占据整个虹膜。
"三十七颗。"她咧开嘴笑,牙齿上沾着血,"刚好是陈禹开的剂量。"
我跪下来掰开她的嘴,手指伸进她喉管深处。她咬我指节时像只疯狗,犬齿刺穿皮肉的感觉却让我异常清醒——至少这一刻,我知道她真实地存在着。
清晨5:30
急诊室的灯光白得刺眼。
洗胃机的管子从她鼻腔进去,像条透明的寄生虫。她躺在病床上抽搐,手腕上的约束带己经磨出红痕。护士第三次调整点滴速度时,她突然安静下来,盯着天花板说:"天花板在流血。"
我抬头看,只是块普通的白炽灯。
上午9:15
精神科会诊室的百叶窗把阳光切成碎片。
陈禹的钢笔在病历上沙沙作响:"必须住院治疗。"他推了推金丝眼镜,"她出现严重的被害妄想。"
我盯着他镜片上反射的安澜——她正用指甲在桌面上刻五角星,木屑卡进甲缝里带出血丝。
"住院部有窗吗?"我突然问。
陈禹愣住。
"她怕黑。"我扯松领带,"要朝南的病房。"
中午12:00
住院部的走廊长得像没有尽头。
安澜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赤脚踩在消毒水味的地板上。她走得很慢,手指划过墙壁,在每一个消防栓前停留三秒。
"第七个了。"她回头对我笑,"找到七个就能许愿。"
她的笑容天真得像个孩子,如果忽略嘴角未擦净的血迹的话。
下午2:30
病房的窗帘被风吹起,像片挣扎的翅膀。
安澜趴在窗台上数楼下的人头:"一个、两个、三个..."她的声音越来越急促,"他们在往我脑子里钉钉子!"
我抱住她时,她在我手臂上咬出完整的牙印。血珠渗进她唇纹里,像涂了劣质口红。
傍晚5:45
探视时间结束的广播响了五遍。
安澜抓着我的领带不松手,护士拿来镇静剂时,她突然清醒:"别打针。"她仰头看我,睫毛上还挂着泪,"你明天还来吗?"
她的眼神让我想起十五岁那年捡的流浪猫,也是这么看着我把牠送进收容所的。
"带橙花味的润肤露。"我吻她额头,"你喜欢的那个牌子。"
深夜11:20
停车场的安全灯泛着绿光。
我坐在车里,看着住院部七楼最右边的窗户——那是她的病房。窗玻璃反射着月光,像块冰冷的墓碑。
手机屏幕亮起,是陈禹发来的消息:「己调整用药方案,明天需要家属签字」
我盯着"家属"两个字看了很久,突然很想笑。法律意义上的家属,医学意义上的监护人,却连她什么时候开始出现幻觉都不知道。
凌晨1:00
家里的加湿器还在喷着橙花味的雾气。
我坐在她常坐的梳妆台前,发现抽屉里藏着三盒未开封的氟西汀。生产日期是去年冬天,正是她第一次对我说"我爱你"的时候。
镜子里的男人胡子拉碴,领带上沾着她的血和我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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