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11月11日 阴有小雨
凌晨西点零三分,我站在病房外的走廊上,额头抵着冰凉的玻璃窗。
窗外的雨丝斜斜地划过夜空,像无数细小的银针。监护仪的滴答声从门缝里渗出来,每一声都像扎在我的太阳穴上。我盯着自己映在玻璃上的倒影——这个双眼充血、胡子拉碴的男人是谁?
安澜在里面睡着,被镇静剂束缚在梦境的边缘。而我在外面,被无尽的恐惧束缚在清醒的地狱里。
清晨6:15
护士站的灯光刺得眼睛发疼。
"病人昨晚又撕开了手腕的纱布。"护士递给我一杯速溶咖啡,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陈医生说需要加强看护。"
我盯着纸杯里浑浊的液体,突然想起安澜煮的咖啡——她总是精确地控制水温和研磨度,说这样才不会辜负咖啡豆的灵魂。
现在她的灵魂在哪里?被那些该死的药物囚禁在哪个黑暗的角落?
上午9:30
会诊室的空气凝固得让人窒息。
陈禹的钢笔在纸上划出沙沙的声响,像某种昆虫在啃食树叶。我盯着他开出的新药方,那些陌生的药名在我眼前扭曲变形。
"氯氮平可能会让她嗜睡,"他推了推眼镜,"但能有效控制幻觉。"
我攥紧了拳头,指甲陷入掌心的疼痛让我保持清醒。嗜睡?那她还会对我笑吗?还会用那双明亮的眼睛看着我吗?
中午12:00
病房里的窗帘半拉着,投下斑驳的光影。
安澜坐在床边,机械地叠着纸巾。她的动作很慢,像是每一个折痕都需要思考很久。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在她手上,我这才发现她的指甲被修剪得圆润平整——为了防止她再次伤害自己。
"晏临?"她突然抬头,眼神涣散,"我是不是很丑?"
我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她怎么会丑?她是我见过最美的人,即使现在脸色苍白,即使眼下的青黑像是永远无法消散的阴霾。
我蹲下来握住她的手,那曾经灵活优雅的手指现在冰凉得像大理石。
"你很美。"我的声音哑得不像话,"一首都是。"
下午3:45
康复花园的长椅上,落叶在脚下发出脆响。
安澜靠在我肩上,安静得像个人偶。药物让她变得迟钝,连呼吸都轻得几乎察觉不到。我轻轻抚摸她的头发,曾经散发着橙花香的发丝现在只有医院消毒水的味道。
"树叶在说话。"她突然开口,声音飘忽得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它们说...冬天要来了。"
我抬头看着光秃秃的树枝,喉咙发紧。是啊,冬天要来了。但我们会一起度过,对吗?
傍晚6:30
探视时间结束的铃声刺耳地响起。
安澜抓着我的衣袖不放,眼神里带着孩子般的恐惧:"别走...黑暗里有很多手..."
我吻着她的额头,尝到她皮肤上苦涩的药味。护士走过来准备注射镇静剂,我看着她手臂上密密麻麻的针眼,胃部一阵绞痛。
"明天我还会来。"我轻声承诺,声音却颤抖得不成样子,"带橙花味的润肤露,记得吗?"
她点点头,眼神却涣散得像是己经忘记了这个约定。
深夜11:50
家里的寂静让人窒息。
我坐在她常坐的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那个陌生的自己。桌上摆着她常用的润肤露,橙花的香气在空气中飘荡,却再也无法掩盖医院消毒水的记忆。
手机屏幕亮起,是陈禹发来的消息:「明天需要讨论长期治疗方案」
长期。这个词像把刀插进我的心脏。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她可能永远无法摆脱那些药物?意味着我可能再也见不到那个会为我煮咖啡、会对我笑的安澜?
凌晨2:15
卧室的黑暗吞噬了一切。
我躺在我们的床上,身边空荡荡的位置像是一个巨大的伤口。作者“知世乌龙山”推荐阅读《听障人夫静默日志》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枕头还残留着她的一根长发,在月光下闪着微弱的光。
我紧紧攥着那根发丝,像是攥着最后的希望。
2023年11月12日 阴雨
凌晨三点十七分,我在病房外的走廊上来回踱步。
手指间的香烟己经燃到尽头,烫伤了指腹却浑然不觉。监护仪规律的"滴滴"声穿透门板,每一声都像在丈量我与崩溃边缘的距离。
透过门上的小窗,我看见安澜被约束带固定在床上,像只被钉在标本盒里的蝴蝶。她的嘴唇在动,似乎在和某个我看不见的人交谈——这己经是本周第三次出现语言性幻觉。
清晨5:40
医院咖啡机的褐色液体尝起来像稀释过的泥浆。
护士递给我一份观察记录:"病人夜间试图用牙齿撕开约束带,现给予口腔保护器。"
纸张在我手中颤抖,那些冰冷的专业术语化作锋利的刀片:"攻击性行为"、"自残倾向"、"情感淡漠"。最后一行小字刺得我眼眶生疼——"拒绝探视家属"。
上午8:15
陈禹的白大褂上别着崭新的钢笔。
"目前治疗方案需要调整。"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的冷光遮住了眼神,"建议考虑电休克治疗。"
我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那些关于记忆缺失、认知损伤的医学解释在耳边嗡嗡作响,最后凝结成安澜某天清晨说过的话:"晏临,如果我连你都忘了,那还是我吗?"
上午10:30
康复花园的长椅覆着薄霜。
安澜坐在轮椅里,裹着过大的病号服像只褪色的布偶。她盯着自己手腕上未消的淤青,突然抬头问我:"这些伤痕...是我自己弄的吗?"
阳光穿过云层照在她脸上,那双曾经盛满星光的眼睛如今只剩下困惑的阴霾。我蹲下身想握住她的手,她却条件反射般瑟缩——这个躲避的动作比任何言语都更具杀伤力。
中午12:45
医院餐厅的番茄汤泛着诡异的橙红色。
安澜机械地吞咽着,汤汁顺着嘴角流到下颚。我伸手去擦,她突然抓住我的手腕:"那个总来查房的女医生...是我姐姐吗?"
汤匙"当啷"掉进碗里。她连陈禹都忘了,却虚构出根本不存在的亲人。
下午2:15
作业治疗室的蜡笔断成几截。
安澜在纸上涂抹着混乱的色块,突然用红色蜡笔戳自己的左手背:"这里缺了什么东西..."鲜血渗进画纸的纤维,晕染成一朵扭曲的花。
治疗师迅速介入时,我看见她眼中闪过的清明与恐惧——那一刻她分明清醒地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傍晚5:30
病房的窗帘被夕阳染成血色。
安澜蜷缩在床角,拒绝服用晚间药物。她盯着自己包扎好的左手,轻声问:"如果我变成怪物...你还会爱我吗?"
我扯开衬衫领口,露出锁骨上她发病时留下的咬痕:"这里,还有这里——"又展示手腕上未愈的抓伤,"都是你给我的勋章。"
深夜11:00
停车场的路灯滋啦作响。
我坐在车里盯着七楼那扇亮着灯的窗户,雨水在挡风玻璃上蜿蜒成泪痕。手机屏幕亮起,是陈禹发来的最新评估报告:「建议尽快开始MECT治疗」。
副驾驶座上放着安澜最爱的橙花精油,瓶身上凝结的水珠像极了那晚她在我怀里发抖时的冷汗。
凌晨1:20
浴室镜面爬满蒸汽凝结的水痕。
我盯着镜中男人眼里的血丝,突然理解为什么安澜总说镜子里的人不是自己。这个面容憔悴的陌生人,真的是那个曾在商界叱咤风云的常晏临吗?
剃须刀划过下巴时,鲜血渗进泡沫里。疼痛让我想起今天安澜问的那个问题——
如果我变成怪物,你还会爱我吗?
镜中的我扯出一个扭曲的微笑:我们早就是互相撕咬又互相舔舐伤口的怪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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