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10月17日 晴
今天早上醒来时，发现她蜷在沙发上看书。
阳光透过纱帘照进来，落在她翻开的书页上。她穿着宽松的棉麻睡衣，头发随意地扎成马尾，光着脚踩在地毯上。听到我的脚步声，她抬起头，冲我笑了笑："早安。"
我站在楼梯口，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昨晚的记忆涌上来——她在车上睡着，靠在我肩上。我本应该推开她的。可我没有。
"咖啡？"她合上书站起来，"我煮了新的豆子，听说偏酸..."
"不用。"我打断她，声音比想象中更生硬，"我赶时间。"
她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如常："好。"
我转身走向餐厅，却听见她在身后小声补充："那...记得吃早餐。"
餐桌上摆着煎蛋和吐司，旁边还放着一小碟蓝莓。我盯着那盘食物看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碰。
公司今天的会议格外漫长。市场部汇报时，我的助听器突然发出刺耳的电流声。我皱眉调整音量，却发现电池快没电了。
"晏总？"财务总监疑惑地看着我，"这个数据您觉得..."
我猛地站起来："休息十分钟。"
躲进洗手间，我颤抖着掏出备用电池。镜子里的人脸色苍白，额头上全是冷汗。这种恐慌感太熟悉了——电量不足的提示音像催命符，提醒着我与世界之间那道脆弱的连接随时可能断开。
回到会议室时，所有人都安静下来。我知道他们在想什么：看啊，那个聋子又出状况了。
下午提前回了家。推开门时，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
她站在厨房里，正在往玻璃罐里装什么。听到动静转过身，手上还沾着花瓣："你回来了？我做了薰衣草香包，放在枕头边..."
"我说过不需要。"我打断她，声音冷得像冰，"别做这些没用的事。"
她的手指僵在半空，花瓣簌簌落下几片。
"对不起。"她轻声说，"我只是..."
"我们只是联姻关系。"我盯着她发红的眼眶，"别越界。"
转身上楼时，听见她很小声的抽泣。我的胃绞成一团，却强迫自己不要回头。
深夜，我站在她房门外。手举起来又放下，最终还是离开了。
回到书房，发现桌上多了一个小盒子。打开一看，是全新的助听器电池，整整齐齐排了六排。旁边还贴着便签：「备用的，放在每个西装口袋都有一套。」
我攥着那张便签，突然喘不上气。
2023年10月18日 阴转小雨
凌晨三点惊醒，发现书房灯还亮着。
推门看见她蜷在沙发上看文件，茶几上散落着财务报表和咖啡杯。听到动静，她慌乱地合上文件夹："抱歉，吵醒你了？"
我盯着她眼下的青黑："在看什么？"
"常氏近三年的并购案。"她手指无意识地着纸页边缘，"想...多了解你的工作。"
心脏突然漏跳一拍。那些晦涩的专业术语，枯燥的数据分析，她居然一页页啃到深夜。
"没必要。"我硬着声音说，"联姻不需要这种付出。"
她抬头首视我的眼睛："那什么才需要？"
空气凝固了。雨滴开始敲打窗户，啪嗒啪嗒像心跳声。
我转身要走，却听见她问："晏临，你究竟在害怕什么？"
脚步猛地顿住。
"是怕我看不起你的听力障碍？"她声音很轻，"还是怕...我会真的走进你心里？"
手指掐进掌心。这个女人怎么敢——怎么敢这样赤裸地撕开我的防备？
"别自作聪明。"我冷笑，"你以为几颗电池、几份文件就能——"
"就能什么？"她突然站起来，文件夹哗啦掉在地上，"就能让你相信有人真心对你好？"
雨声越来越大。她眼眶发红的样子在灯光下格外刺眼。
我该摔门而出的。可鬼使神差地，我弯腰捡起文件，看见她密密麻麻的批注——"晏总在此处决策优于行业标准37%"，旁边还画了个小小的星星。
"为什么？"喉咙发紧。
她低头整理散落的纸张，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因为我想成为...能配得上你的人。"
雨幕在玻璃上蜿蜒而下。我忽然想起十五岁那年，父亲把助听器扔在我面前说："常家不需要残废。"
而现在，有人为我标注了每一处闪光。
"明天..."我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陪我去听交响乐吧。"
她猛地抬头："可是你的..."
"有专用助听器。"我转身走向门口，停顿片刻，"...记得穿那条蓝裙子。"
关门时，听见她碰倒咖啡杯的声响。嘴角不自觉上扬，又迅速压平。
太危险了。这种期待，这种...近乎甜蜜的忐忑。
但或许，可以试着相信一次？
2023年10月19日 晴
我站在衣帽间里，第三次调整领带。
深蓝色的丝质领带，和她那条蓝裙子应该是相配的。这个念头冒出来时，我差点把领带扯变形——什么时候开始在意这种无聊的细节了？
楼下传来碗碟轻碰的声响。我放轻脚步下楼，看见她正在厨房煮咖啡。晨光透过纱帘落在她身上，浅蓝色连衣裙的裙摆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像一片被风吹皱的湖水。
她转身时吓了一跳，手里的咖啡勺"当啷"掉在流理台上："你...起这么早？"
"嗯。"我盯着她发红的耳尖，"不是说好去听音乐会？"
"记得。"她低头搅拌咖啡，勺子却在杯沿磕出细碎的声响，"我煮了低因的..."
我走近几步，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橙花香气。她的睫毛在晨光中投下细密的阴影，随着呼吸轻轻颤动。当她抬头时，我看见她眼里的血丝——昨晚她肯定没睡好。
"紧张？"我突然问。
她手指一颤，咖啡溅在台面上："有点。怕...影响你听音乐。"
心脏像被什么攥紧了。原来她一晚没睡是在担心这个。
"有专用设备。"我指了指耳朵，"会首接连接场馆音响。"停顿片刻，又补充，"...不会听不见。"
她眼睛亮起来的样子让我的喉咙发紧。
音乐厅的灯光暗下来时，我察觉到她在偷偷看我。
勃拉姆斯的交响曲通过骨传导助听器传来，低频震动像潮水漫过耳膜。我转头，发现她正用指尖在膝盖上轻轻打着拍子，动作很轻，像是怕打扰我。
当第三乐章响起时，她忽然凑近，温热的呼吸拂过我的耳廓："低音提琴组在右后方第三排。"
我愣住了。她怎么知道——
"我看过场馆座位图。"她小声解释，手指悄悄指向那个方向，"想着...如果你听不清方位..."
胸口突然涌上一股热流。她居然连这种细节都考虑到。
中场休息时，她去买饮料。我站在走廊的落地窗前，看见玻璃反射里自己微微上扬的嘴角，立刻抿紧了唇。
"给你。"她回来时递给我一杯柠檬水，"加了两片薄荷叶。"
杯壁凝结的水珠沾湿了她的指尖。我接过时，无意中碰到她的手，她像被烫到似的缩了一下，耳尖又红了。
"谢谢。"我说。
她睁大眼睛，似乎没想到我会道谢。
"为了什么？"
"为了..."我望着她睫毛上细碎的灯光，"记住低音提琴的位置。"
她的眼睛在那一刻亮得惊人。
回家的车上，她睡着了。
夕阳透过车窗洒在她的侧脸上，给睫毛镀上一层金边。她的头随着车子的颠簸一点点歪向我这侧，最后轻轻靠在我的肩上。
我没有躲开。
发丝间的橙花香气萦绕在鼻尖，我低头看她，发现她右手还紧紧攥着音乐会门票的一角，像是怕弄丢似的。
手机震动，父亲发来消息：「听说你带她去听音乐会了？」
我按灭屏幕，轻轻把她滑落的外套重新披好。
深夜，我站在她房门外。
手举起来又放下，最终只是把一张字条从门缝塞进去：「明天早餐想吃什么？」
转身时，听见门内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接着是纸张被拾起的窸窣声。
我快步走回书房，心跳声大得仿佛要震碎胸腔。
书桌上摆着她昨晚看的文件，旁边多了一个便签盒。我打开，发现每张便签右下角都画着不同的星星——和她在文件上画的一模一样。
最上面那张写着：「想吃你煎的太阳蛋。」
笔迹有些抖，像是匆忙写下的。
我拿起钢笔，在下面补了一句：「要几分熟？」
走到她门前，发现地上己经躺着一张新字条：「七分。蛋黄要能流动的。」
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我蹲下身，又写：「明天七点，别迟到。」
门缝下立刻滑出回信：「六点半我就起！」
最后那个感叹号力透纸背。
我着纸张，突然意识到——这是我们第一次，用纸条"说"这么多话。
回到书房，发现窗台上多了个玻璃瓶，里面插着几支新鲜的橙花。
夜风拂过，白色花瓣轻轻颤动，像是无声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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