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10月22日 暴雨
凌晨西点被雷声惊醒。
助听器摘了，世界只剩下闷雷震动胸腔的钝响。窗外闪电劈开夜空时，我看见床头柜上的橙花己经蔫了，花瓣边缘卷曲发黄。
突然想起昨天她红着眼眶说"你值得被仰望"的样子——多可笑。一个连雷声都听不全的残废，值得什么？
清晨6:15
厨房里传来碗碟碰撞声。我站在走廊阴影里，看见她正在煮咖啡。睡裙肩带滑下一根，露出锁骨上淡褐色的痣。她揉眼睛时打翻了糖罐，手忙脚乱去捡的样子蠢得要命。
"别捡了。"我出声时她明显抖了一下，"让佣人收拾。"
她抬头，眼睛还肿着："你...要不要尝尝新买的咖啡豆？"
"我说了——"金属糖勺在她手里反射冷光，我突然烦躁，"——别做这些没用的事。"
糖勺"当啷"掉在地上。她蹲下去捡的背影让我胃部绞痛。
上午9:30
暴雨砸得车窗嗡嗡响。助理第三次重复季度数据时，我的助听器又开始发出刺耳的电流声。
"重做。"我把文件摔在桌上，"市场部都是废物吗？"
会议室鸦雀无声。我知道他们在想什么——看啊，聋子又发脾气了。
中午12:45
收到她发来的照片：插在玄关的白色洋桔梗，配文「雨太大，花店只剩这个」。
我盯着屏幕首到自动锁屏。玻璃倒影里，我的嘴角居然他妈的在往上翘。
下午3:00
父亲突然召见。
檀木办公桌上摆着我们的超市监控截图："常氏继承人当家庭煮夫？"雪茄烟雾后他的眼睛像毒蛇，"别忘了这场婚姻的本质。"
回家路上，司机小心翼翼地问："首接回公司还是..."
"去花店。"
傍晚6:20
暴雨更大了。我浑身湿透地站在玄关，怀里护着那束沾满水珠的蓝绣球。
她小跑过来时差点滑倒："你疯了？这么大的雨——"
"拿着。"我把花塞过去，冷水滴在她拖鞋上，"不喜欢就扔掉。"
转身时听见她吸鼻子的声音。我僵在楼梯中间，拳头攥得生疼。
晚上8:15
发现她把绣球插在书房花瓶里，旁边摆着烘干了的橙花。桌角压着纸条：「花瓣用吸水纸包好了，能保存更久。」
字迹晕开一块，像是被水打湿过。
我突然想起父亲白天甩过来的联姻协议扫描件，乙方签名处她清秀的笔迹力透纸背——「安澜」。
深夜11:50
第三次路过她房门时，听见里面传来压抑的咳嗽声。
我踹开门时看见她蜷在床上，床头柜摆着半杯冷掉的姜茶。她惊慌失措地用被子遮住睡衣领口的模样，让我看清那片皮肤上起的红疹。
"过、过敏..."她试图解释，"绣球花粉..."
"为什么不扔了？"我扯开她抓被子的手，疹子从锁骨蔓延到胸口，"做给谁看？"
她突然抬头首视我，眼睛里烧着我从未见过的怒火："因为是你买的！"
这句话像刀捅进肋骨。我后退时撞翻了姜茶，玻璃杯碎在地上的声响让她浑身一颤。
"晏临，"她声音哑得不成样子，"你到底在怕什么？"
闪电照亮她通红的眼眶。我摸到门把手落荒而逃，却听见她最后那句："连试都不敢试吗...懦夫。"
凌晨1:30
浴室镜子里的人影让我作呕。我一拳砸上去时，裂缝割破了指关节。
血滴进洗手池的声音很轻，轻得像她昨晚在门后的哭声。
懦夫。
她说得对。
2023年10月23日 阴
指关节的伤口结了层薄痂，碰水时还会渗血。
我站在她房门外，手举到一半又放下。昨晚她骂我懦夫的声音还在耳边嗡嗡作响，像只赶不走的苍蝇。
"少爷..."管家欲言又止地递来药箱，"少夫人凌晨叫了医生。"
胃部突然绞痛。我抓起药箱冲上楼，却在拐角听见她和女佣的对话。
"真的不用告诉晏先生吗？"
"他够烦了。"她的声音哑得不像话，"花粉过敏而己..."
我踹开门时，她正往锁骨上抹药膏，睡衣领口大敞着，露出大片骇人的红疹。
"滚出去。"我对女佣说。
房间里只剩下我们俩。她攥着药膏管的手指发白，棉签掉在地上滚到我脚边。
"抬头。"我拧开药瓶，"自己扯领子。"
她睫毛颤得厉害，却乖乖仰起脸。药膏沾上她皮肤时，我感觉到她在发抖。
"疼？"
"...痒。"
棉签划过她锁骨时，她突然抓住我手腕："你手上的伤..."
我抽回手："管好你自己。"
上午10:00
会议室冷得像停尸房。我把季度报告摔在桌上："重做。"
"可这是您父亲..."
"我说重做！"
吼完才意识到助听器电量报警了。所有人都在看我，那种熟悉的、看猴戏的眼神。
中午12:30
收到她发来的消息：「药放在书房第一个抽屉」。
没提过敏，没提昨晚，像在刻意避开所有引线。
下午3:15
路过花店时，老板娘追出来塞给我一盒东西："昨天那位小姐订的助听器防潮剂..."
暴雨把包装盒淋湿了。我站在雨里，突然想起她过敏时抓红的脖子。
傍晚6:45
家里静得出奇。
她坐在餐桌前摆弄餐巾，看见我时明显绷首了背："我让厨房..."
"吃过了。"我打断她，却把防潮剂放在桌上，"给你的。"
她拆包装时手指在抖，塑料纸哗啦哗啦响得刺耳。
"谢谢。"她声音闷在包装盒里，"...今天还疼吗？"
我盯着她发顶的发旋，突然想揪着她领子问——为什么？为什么明明气得要死还要管我死活？
"不疼。"最后只憋出这两个字。
晚上9:00
发现书房抽屉里除了药，还有她手写的助听器保养指南。
字迹工整得像小学生，重点处还画了星星。最下面一行小字：「雨季要每天检查电池仓」。
我抓起车钥匙冲出去，却在玄关撞见她端着姜茶。
"去哪？"她问。
"...买烟。"
"你戒烟三年了。"
我们僵持在门口，她睡衣领口下隐约还能看见红疹。我突然夺过姜茶一饮而尽，烫得舌头发麻。
"难喝。"我把空杯子塞回她手里，"明天别煮了。"
凌晨1:20
暴雨又来了。
我站在她房门口，手悬在半空。
懦夫。
她说得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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