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10月24日 暴雨转阴
凌晨三点,我站在她房间的落地窗前抽烟。
烟是偷拿管家的,劣质烟草烧得喉咙发苦。她蜷在床上睡得不安稳,睫毛随着远处的雷声轻颤,过敏的红疹在昏黄夜灯下变成暧昧的淡粉色。
"懦夫。"
我对着玻璃吐烟圈,呵出的白雾映出自己扭曲的倒影。她睡前吃的抗过敏药就摆在床头,说明书上"嗜睡"两个字被荧光笔标了出来——又是那种该死的星星荧光笔。
烟灰掉在地毯上烫出焦痕时,她突然翻了个身。我僵在原地,看着她无意识抱住我昨晚扔在床尾的外套,鼻尖蹭着袖口残留的硝烟味。
真他妈可笑。常氏的二少爷,二十八年来第一次像个变态一样偷窥别人睡觉。
清晨6:00
厨房传来煎蛋的滋滋声。我系着领带下楼,看见她正在煮咖啡,后颈还有没褪干净的红疹。
"早。"她没回头,声音带着刚睡醒的哑,"今天有台风,司机说..."
"我自己开车。"我打断她,伸手去够咖啡壶。
她突然转身,我们差点撞在一起。她身上飘着淡淡的药膏味,混着橙花沐浴露的香气,让我想起暴雨里那盒防潮剂。
"你的手..."她盯着我结痂的指关节,"换药了吗?"
"死不了。"
咖啡杯上突然多了片柠檬,她推过来的动作像在喂流浪猫:"解尼古丁。"
我盯着柠檬片上细小的齿痕——她咬的?
上午9:15
会议室里冷气开得太足。
市场总监的汇报声通过助听器传来,像隔了层棉花。我烦躁地调整频率,突然发现PPT最后一页多了个熟悉的星星标记——是她昨晚批注的。
"这页谁改的?"
全场寂静。新来的实习生战战兢兢举手:"是...是夫人发来的修订版..."
我摔了钢笔。
中午12:30
父亲发来消息:「听说你今早又发脾气?」
我盯着屏幕首到自动锁屏。玻璃倒影里自己的嘴角在抽搐,像极了小时候被骂"残废"时的表情。
下午2:00
台风来了。
我站在办公室落地窗前,看着暴雨把城市浇得模糊不清。手机突然震动,她发来一张照片:玄关的蓝绣球换成了干燥花,配文「不会过敏了」。
照片角落露出半截药箱,最上层摆着我常用的止痛贴。
傍晚6:45
车库的感应灯坏了。
我摸黑上楼,听见琴房传来断断续续的钢琴声——是德彪西的《月光》,最简单的改编版。推开门时,她正用一根手指戳琴键,听到动静吓得差点从琴凳上摔下来。
"我..."她耳尖通红,"想学手语歌..."
琴谱上标注着密密麻麻的拼音,最上方写着《月亮代表我的心》。
我突然想起二十年前的音乐课,全班合唱时只有我站着不动,因为听不准调。那个女老师怎么说的来着?
"晏同学,聋子也要张嘴。"
钢琴凳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她惊慌地看着我掀开琴盖,手指重重砸向最低音的C键——
"咚!"
整个琴房都在震动。她没躲,只是轻轻把手覆在我手背上,掌心有练琴磨出的薄茧。
"这个音,"她带着我的手指滑到高音区,"是心跳的声音。"
窗外台风呼啸而过。
深夜11:00
发现她偷偷在我书房留了盏小夜灯。
灯光是暖黄色的,照着她手写的德彪西乐谱注解:「第17小节像雨滴落在礁石上」。
我撕下这页纸烧了。
灰烬飘进咖啡杯时,尝到咸涩的味道。
凌晨2:30
台风眼的寂静里,我站在她床前。
她睡得很沉,怀里还抱着我的外套。我伸手想抽走,却被她无意识攥住袖口。
懦夫。
我俯身时,闻到她发间残留的钢琴室松木香。
2023年10月25日 阴转晴
凌晨西点,我在琴房弹断了低音区的G弦。
松木地板上的弦丝像条垂死的蛇,蜷曲着反射冷光。指尖被割破的血珠滴在象牙键上,暗红渗进纹路里,像她过敏时锁骨上的红疹。
"晏临?"
她出现在门口,睡裙肩带滑到肘弯,露出大片未消的红痕。我盯着她赤脚踩在地板上的足尖,突然想起德彪西谱子里那个被标成"心跳"的音符。
"吵醒你了?"我扯下领带缠住流血的手指,"回去睡。"
她没动,只是盯着琴键上那滴血:"你弹的是《月光》..."
"出去。"
琴凳被撞翻时发出巨响。她踉跄着后退,后背抵上钢琴,震落了一叠乐谱。纸页纷飞间,我看见她眼眶红了,却还固执地蹲下去捡那些手写注释。
"第17小节,"她声音发抖,"是雨滴落在..."
"我说了我不需要!"
吼完才意识到助听器被震掉了。世界突然安静得可怕,只剩她急促的呼吸和纸张摩擦的沙沙声。她跪在一地乐谱中间,抬头时眼泪砸在德彪西的肖像上。
"那你需要什么?"她比划着手语,每个动作都像刀,"需要我继续当个聋子吗?"
清晨7:00
管家在琴房门口欲言又止。
我踹开主卧浴室的门,冷水冲在脸上时,镜子里的人影让我作呕——父亲的眼睛,母亲的嘴角,还有她蹭在我领口的口红印。
上午10:15
会议室投影仪嗡嗡作响。
我把季度报告摔在实习生脸上:"重做。"
"可这是夫人帮忙..."
钢笔戳穿纸页钉进实木桌:"常氏什么时候轮到女人指手画脚?"
说完才看见她站在门口,怀里抱着刚取回的助听器保养单据。
中午12:30
车库里的烟灰缸堆满了。
我盯着手机里父亲发来的消息:「今晚家宴,带她来」,突然想起她今早离开时行李箱的滚轮声。
下午3:00
机场贵宾厅的玻璃映出我扭曲的倒影。
她坐在值机柜台前填表,钢笔尖在"目的地"那栏悬了很久,最后写下苏黎世——我们蜜月本该去的地方。
"航班CA781,"我把护照甩在柜台,"靠窗。"
她猛地抬头,钢笔在表格上划出长长的蓝线。
傍晚6:45
三万英尺上的夕阳像融化的铁水。
她蜷在靠窗座位睡着了,睫毛上还挂着没干的泪痕。空姐送来毛毯时,我鬼使神差地接过,却在碰到她肩膀时被她抓住手腕。
"第17小节..."她梦呓般蹭着我结痂的手指,"是雨滴落在你睫毛上的声音..."
舷窗外的云层突然透出金光。
深夜11:30
苏黎世老城的石板路泛着雨光。
她站在酒店露台上,湿发黏在后颈未消的红疹上。我扯开领带绑住她眼睛时,她抖得像琴房里那根断弦。
"听,"我贴着她耳垂说,"这是第17小节。"
远处教堂钟声惊起鸽群,羽翼拍打声混着雨滴砸在百年橡树叶上。她在我怀里哭出声时,我尝到了自己眼角的咸涩。
懦夫终于扯下了助听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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