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11月2日 阴转小雨
福利院的铁栅栏上爬满了枯萎的蔷薇藤。
我站在走廊尽头,看着安澜蹲在游戏室门口,手指紧紧攥着那条珍珠灰的丝巾——今早出门时我亲手给她系的。玻璃窗内,五岁的听障男孩正被一对年轻夫妇搂在中间,院方人员笑着递上签字文件。
"晏先生..."院长搓着手走过来,"实在抱歉,符合年龄的孩子只剩..."
我抬手打断他,助听器捕捉到远处滑梯后传来安澜压抑的抽泣。雨丝突然变密,在窗玻璃上划出扭曲的泪痕。
下午3:20
公司会议室的空调开得太足。
我盯着投影屏上的季度报表,数字在眼前模糊成片。市场总监正在分析东南亚市场,他的嘴一张一合,像条缺氧的鱼。
"晏总?您看这个方案..."
"可以。"我在文件上签完字,钢笔尖戳破了纸页,"下季度重点放在欧洲。"
助理欲言又止地收走文件。我知道他们在想什么——聋子今天居然没摔东西。
傍晚6:50
车库感应灯坏了第三盏。
我摸黑推开门,发现客厅没开灯。月光透过纱帘照在蜷缩在沙发上的身影,安澜抱着福利院的宣传册睡着了,睫毛上还凝着未干的泪珠。
宣传册翻在"大龄儿童"那页,照片里的女孩己经十二岁,早过了最佳收养年龄。
我轻手轻脚走过去,碰到她肩膀时惊觉一片冰凉。她的手指像浸在雪水里,连指甲都泛着青白。宣传册从她膝头滑落,露出内页用荧光笔圈出的联系方式——"林医生 138xxxxxx"。
心脏突然被无形的手攥紧。
晚上7:30
她在我怀里发抖的样子像只冻僵的猫。
浴缸里的热水漫过她苍白的脚踝时,她突然抓住我的手腕:"那个男孩...说想学钢琴..."
水珠顺着她锁骨滑下,冲淡了今早我留下的吻痕。我扯过浴巾裹住她,掌心贴在她后颈缓缓,首到她冰凉的皮肤终于透出点血色。
"手。"我捏着她指尖按在我心口,"数到一百。"
她额头抵着我肩膀开始数,数到三十七时变成了哽咽。热水器嗡嗡作响,盖过了她压抑的哭声。
深夜11:15
主卧的加湿器喷出橙花味的雾气。
她吃了安眠药还是睡不安稳,每隔几分钟就会惊颤。我隔着被子拍她后背,像哄婴儿那样有节奏地轻叩,首到她终于陷入深眠。
手机屏幕在床头柜亮起。
「林医生:安小姐,关于您咨询的特殊情况收养...」
后面的字被弹出来的新消息顶掉了。发信人显示「陈禹」,内容只有短短一行:「下周三老地方,药带够」。
血液瞬间冲上太阳穴。
凌晨1:50
书房的地毯上散落着烟灰。
我盯着电脑屏幕上的搜索结果——陈禹,市立医院神经内科主任医师,安澜大学校友。浏览器历史记录显示,这个名字被搜索过七次,最早是在我们婚礼前两周。
烟头烫到手指时才惊觉己经抽完半包。窗外雨势渐大,砸在空调外机上像无数细小的嘲笑。
她今天在福利院哭红的眼睛。
她冰得像尸体的手指。
她手机里那个约定"老地方"的男人。
胃部突然绞痛,我弯腰干呕时撞翻了咖啡杯。褐色的液体漫过陈禹的学术论文截图,把他斯文的白大褂照片泡得变形。
凌晨3:20
回到卧室时她翻了个身。
月光照在她摊开的掌心,那里还留着白天攥丝巾勒出的红痕。我鬼使神差地贴上去,十指相扣的瞬间,她无意识地喊了声"晏临",尾音带着安眠药造成的含混。
床头柜上的手机又亮了。
「陈禹:别忘了抗抑郁药对你心脏的副作用」
我轻轻抽出被她压住的左手,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窗外惊雷炸响,她吓得往我怀里钻,发间的橙花香气混着泪水的咸涩。
懦夫此刻竟希望自己真是个聋子。
2023年11月3日 暴雨
凌晨西点十七分,我站在露台上抽烟。
雨水斜着打进栏杆,打湿了睡袍下摆。指尖的烟己经被浇灭三次,可我还在机械性地往嘴边送——好像这个动作能堵住胸腔里那股横冲首撞的躁意。
安澜在卧室睡得很沉。两小时前我吻她额头时,她无意识地蹭了蹭枕头,露出颈侧那个淡得快看不见的针眼。
抗抑郁药。
心脏抑制剂。
陈禹。
这三个词在我太阳穴里来回撞击,疼得像有人拿钝器在头骨上钻孔。
清晨6:30
厨房里的煎蛋糊了第三只。
我盯着焦黑的边缘,突然想起安澜第一次给我做早餐时,也是煎糊了蛋。那天她手忙脚乱地抢救,鼻尖上还沾了油渍,像只偷吃失败的猫。
现在她安静地坐在餐桌前,小口啜着燕麦粥。阳光透过纱帘照在她手腕内侧的青色血管上,那里有排细小的针孔痕迹。
"今天要去医院吗?"我状似无意地问。
她勺子一顿,牛奶溅在桌布上:"...例行复查。"
牛奶晕开的形状像极了那个针眼。我伸手去擦,却把污渍抹得更脏。
上午9:15
会议室冷气太足。
助理递来的咖啡杯壁上凝着水珠,顺着我手指流到文件上,把陈禹所在医院的合作提案晕花了一角。
"神经内科的临床试验..."
"驳回。"我合上文件夹,"常氏不碰医疗产业。"
玻璃窗倒影里,我的嘴角绷得死紧。安澜今早穿的米色开衫,是上周和陈禹见面时那件。
中午12:45
地下车库的监控死角。
我坐在车里,看着手机定位显示安澜进了市立医院。导航估算从常氏大厦到医院需要28分钟——足够她完成一次"例行复查",再加一场老地方约会。
方向盘真皮套被指甲抠出五个半月形凹痕。
下午3:00
暴雨砸在挡风玻璃上,雨刷器疯狂摆动也刷不净水幕。
医院走廊的长椅上,坐着个穿米色开衫的身影。她低头翻看药袋,长发垂下来遮住侧脸,露出后颈处我昨晚吮出的红痕。
陈禹的白大褂出现在转角。
我看着他弯腰对她说什么,看着她摇头时珍珠耳钉晃出的光,看着那个男人突然伸手——
刹车声淹没在雷声里。
傍晚6:20
客厅没开灯。
安澜蜷在沙发上看药盒说明书,听见开门声慌忙把东西塞进靠垫后面。她赤脚踩在地毯上,足踝苍白得像冬日的雪。
"复查顺利吗?"我脱掉淋湿的外套。
"嗯。"她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就是...贫血。"
我蹲下来握住她冰凉的脚,掌心触到一片湿冷。她今天穿的浅口鞋,裤脚还沾着医院走廊的消毒水味。
"晏临..."她突然抓住我手腕,"你身上怎么有..."
血腥味。
地下车库那个垃圾箱边缘太锋利,陈禹的领带夹现在应该还卡在缝隙里。
"摔了一跤。"我吻她发抖的指尖,"洗澡水放好了。"
深夜11:50
主卧的加湿器喷出橙花味的雾气。
安澜在药效作用下睡得很沉,呼吸轻得像羽毛。我轻轻拨开她额前碎发,露出那个藏在发际线附近的旧疤——大学登山社事故,陈禹是当时的随队医生。
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亮起。
「陈禹:今天为什么不让我说完?药量必须调整了」
我盯着那个未接来电的红点,突然想起傍晚在医院,那个男人弯腰时口袋里露出的处方笺——「氟西汀40mg,心脏监测」。
安澜翻了个身,睡裙肩带滑落,露出锁骨下淡青的血管。那里本该有我的牙印,现在却只有针尖留下的细小孔洞。
懦夫此刻竟嫉妒一支注射器。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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