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了,林子里的雾气却没散,黏在脸上像一层湿纱布。我盯着帐篷外那串脚印消失的方向,喉咙干得发紧。李铁柱把怀表收进怀里,动作轻得像在安放遗物。王大力蹲在地上,用树枝戳了戳那张写着“张峰说,你们会来”的纸条,嘟囔:“班长到底想让我们知道啥?”
没人回答。
但我知道,答案不在这里。
“走。”我说,“他留的路,还没走完。”
我们收拾装备,沿着“徐少帅”留下的脚印继续推进。林子越来越密,树根盘结如蛇群,踩上去软中带硬,像踩在某种活物的骨头上。李铁柱走在最前,枪口压低,眼神像刀子一样刮着每一寸草丛。王大力殿后,时不时回头张望,活像背后有鬼在追。
走了不到两公里,前方传来一阵窸窣声。
不是风。
是人。
李铁柱立刻抬手,我们三人瞬间贴树而立,呼吸都压成了线。前方五十米,一支越军小队正沿着山脊线巡逻,人数不多,六个人,但装备精良,肩上扛的不是普通步枪,而是带消音器的短突击步枪。
“这帮人不像是守据点的。”王大力嘴唇几乎不动,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倒像是……清道夫。”
我眯眼看了看他们行进的路线,心里咯噔一下——他们正朝着我们计划中的战俘关押点方向移动。
“他们知道我们要去救人。”我说。
李铁柱冷笑一声:“所以得抢在他们前面。”
我们立刻改变路线,绕了个大弧线从侧翼包抄。林子太密,没法跑,只能猫着腰快走,每一步都得避开枯枝和湿滑的苔藓。王大力一脚踩空,整个人差点滑进沟里,我一把拽住他背包带,他喘着气说:“要不咱别救了?这比高考还难。”
“你高考也没及格。”李铁柱头也不回。
“所以我才想活命啊!”
我没理他们斗嘴,注意力全在前方。越军巡逻队走走停停,明显在设伏。我们趁他们换岗的空档,迅速穿插到关押点外围。
那是个废弃的橡胶加工厂,铁皮屋顶塌了半边,墙皮剥落得像被狗啃过。院子里架着几盏煤油灯,灯光昏黄,照出几个来回走动的守卫剪影。
“三个人正面,两个在后窗,还有一个在屋顶。”李铁柱低声报数,“标准看守配置。”
“标准到我都想给他们发个敬业奖。”王大力摸出匕首,咧嘴一笑。
我看了眼手表,凌晨三点十七分。
最佳突袭时间。
“铁柱,你上屋顶,解决那个哨兵。大力,你从后窗摸进去,我在正面吸引注意力。得手后立刻搜查战俘,重点看墙上有没有异常。”
李铁柱点头,像只黑猫般悄无声息地攀上屋顶。王大力贴着墙根绕到后窗,动作利落得像在偷邻居家的鸡。
我深吸一口气,捡起块石头,朝院子另一头扔了过去。
“咚!”
守卫立刻警觉,三人齐刷刷转头。
就是现在。
我拔枪冲进主屋,一脚踹开铁门。
屋里空荡荡的,只有一张木桌、一把椅子,和一个被绑在墙角的战俘。
他低着头,浑身是血,军装破得像抹布。
我没管他,先扫视西周。墙上布满划痕,像是有人用指甲抠出来的。我凑近一看,瞳孔猛地一缩——
那不是划痕。
是牙印。
密密麻麻,深浅不一,像是有人用牙齿在墙上啃出了一整片密码。
“这人是属狗的?”王大力从后窗翻进来,一看到墙就愣了,“谁能把牙咬成这样?”
我没答,心里却在飞速运转。牙印排列有规律,像是某种编码。可怎么破?
我回头看向战俘,他缓缓抬头,嘴角裂开一道血口,眼神却异常清醒。
“水……”他声音沙哑。
我递上水壶,他喝了一口,忽然抬手指了指自己的牙。
“咬……咬出来的……”他艰难地说,“血……蘸血……能看见……”
我立刻明白。
撕下一块纱布,蹲到他身边,轻轻蘸了点他嘴角的血。
然后,贴上墙面。
血渗进牙印的凹槽,像墨水注入模具。几秒后,墙面上浮现出一串清晰的化学分子式——
C?H??NO?。
“多巴胺?”王大力瞪眼,“这人被关太久,开始写神经递质了?”
“不是。”我盯着那串符号,“是显影剂配方。”
李铁柱这时也从屋顶下来,听到这话立刻皱眉:“你是说,这墙上的牙印,本来是隐形的?”
“对。”我站起身,“有人用特制药水在墙上写了东西,然后让战俘用牙咬出痕迹。血一碰,化学反应,字就显了。”
“谁这么会玩?”王大力挠头。
我没理他,脑子里己经飞速推演。这配方不常见,但我在上次缴获的急救包里见过类似成分。我翻出背包,掏出那个在伏击战中从越军尸体上搜到的小瓶子——透明液体,无色无味。
“就是它。”我打开瓶盖,滴了一滴在纱布上,再按到墙上。
墙面瞬间泛起一层淡蓝色荧光,牙印边缘浮现出更复杂的符号——坐标。
东经103.7,北纬22.4。
“这地方……”李铁柱盯着地图,“是班长当年接应叛徒的废弃联络点。”
我们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立刻出发。
林子深处,雾气更浓。我们按坐标推进,一路上谁都没说话。王大力突然小声嘀咕:“你说……班长到底知不知道那些叛徒最后会怎样?”
“他留这条路,就是为了让我们看见。”我说,“所以他一定知道。”
两小时后,我们抵达坐标点。
是个山洞,入口被藤蔓遮得严严实实。拨开藤蔓进去,里面空荡荡的,只有几具尸体横在地上。
全死了。
喉咙割开,一刀毙命,手法干净利落。
“被人灭口了。”李铁柱检查尸体,“时间不超过十二小时。”
我扫视西周,地上有拖拽痕迹,墙角有个小铁箱被撬开,文件烧得只剩灰烬。线索全被清了。
正要放弃,王大力忽然“哎”了一声。
他蹲在角落,从一堆碎石下扒出个胶卷盒。
“这玩意儿咋还在?”
我接过胶卷,拿到洞口透光处看了看。里面是张未冲洗的底片,隐约能看到人影。
“拿回去洗。”我说。
可就在我准备收起时,底片上的一幕让我浑身一僵。
那是个年轻士兵的脸,满脸血污,却咧着嘴笑。
他对着镜头,比了个剪刀手。
嘴唇张开,像是在说——
“surprise。”
王大力凑过来看了一眼,笑出声:“这谁啊?临死还整活?”
我盯着那张脸,手指一点点发凉。
这脸……我认得。
是赵小虎。
那个在第一次巡逻时踩中地雷、被炸得只剩半截身子的新兵。
那个早就被登记为“阵亡”的炮灰。
可现在,他出现在这个胶卷里,笑着,比着剪刀手,像在庆祝什么。
像在告诉我们——
你们找错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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