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力蹲在墙角,盯着那炭笔画出的绳结影子,嘴里嘀咕着“S O”,我一把把他拽起来,泥水顺着他的裤管往下淌。李铁柱己经收好了枪,眼神像刀子一样扫过地道出口——那扇破门后,是暴雨倾盆的雨林,树影被风撕成碎片,啪啪地抽打着地面。
“走。”我说。
我们没带伞,也没打算带。雨水砸在战术背心上,像有人拿铁珠子往你身上甩。山路早就没了,只有腐叶和盘根错节的藤蔓,踩一脚滑半步,王大力摔了三次,最后一次干脆西仰八叉躺下:“这鬼地方,连蚂蚁都得拄拐!”
“那你别爬了,留这儿等蚂蚁扶你。”李铁柱头也不回。
我摸了摸内袋,地图还在,纸边己经被体温和雨水泡得发软。但那条红线清清楚楚——从冷库出发,三道山脊,终点是“家”。可“家”是什么?是徐峰的家?还是班长张峰本该回去却没能回去的那个家?
雨越下越大,林子里的光线被压成一片青灰。我们贴着山势往上爬,每一步都像在从烂泥里拔自己的魂。就在翻过第二道山脊时,我眼角一扫,看见路边一块石头——不像是自然风化的,倒像是被人摆过,表面有几道平行的划痕,像是用刀尖反复划出来的。
我没吭声,只轻轻踢了下王大力的脚后跟。他回头,我朝石头努了努嘴。他愣了两秒,然后装作系鞋带,顺手摸了下那划痕。
“这纹路……”他小声说,“像不像咱们连队发的防滑鞋底印?”
“不像。”我说,“鞋底印是横的,这是竖的。而且间距太规整。”
李铁柱在前面停下,回头看了眼:“别磨蹭,再走两公里就到地图标的第一站——徐峰墓。”
徐峰墓。
一个本该埋着叛徒的地方,现在却成了我们通往真相的路标。
墓地藏在一片矮坡后,三块水泥碑并排立着,中间那块刻着“徐峰之墓”,字是手写的,歪歪扭扭,像是小孩描红。坟头没花,没香,只有一片被雨水泡烂的塑料布,盖着半截木牌。
“这葬得比咱们炊事班埋泔水桶还潦草。”王大力嘀咕。
我蹲下,手指抚过碑面。水泥粗糙,但右下角有一块明显光滑——像是被人经常摸。我掏出随身带的墨水瓶,撕了块纱布,蘸了点墨,轻轻拓上去。
王大力凑过来:“你这是要给死人纹身?”
“闭嘴。”我盯着拓下的印迹。
墨迹干了之后,碑上的纹路清晰浮现——不是刻字,也不是自然裂痕,而是一组交错的指纹,五道弧线,两道斜纹,末端还带着一个小小的钩。
“这他妈……”王大力瞪眼,“谁天天来这儿摸墓碑?还摸出指纹了?”
“不是天天。”我盯着那钩状纹路,“是右手食指,用力按压时留下的。而且……只有一次。”
李铁柱忽然抬手,示意我们趴下。
雨声中,一道光斑从墓碑表面反射出来,斜斜打在对面树干上。不是普通的反光——随着雨滴砸落,碑面水膜起伏,那光斑竟在树皮上缓缓移动,像被无形的手推着。
“等等……”我眯起眼。
光斑移动的轨迹,居然连成了线。
横线、斜线、交叉点……再配上远处山脊的轮廓——
“是地图。”李铁柱低声道,“敌军布防图。”
我猛地反应过来——这墓碑的角度、高度、甚至水泥的反光材质,都是精心设计的。雨水不是干扰,是启动装置。只有在暴雨中,光斑才会重组,显现出隐藏信息。
“徐峰没叛变。”我声音发紧,“他是被‘牺牲’的。这块碑,是他留下的最后一条情报。”
王大力咽了口唾沫:“那……摸碑的人是谁?留下指纹的?”
“凶手。”我说,“或者,是来确认他死透了的人。”
我们盯着那组指纹,仿佛能看见那只手——缓缓按上碑面,确认任务完成,然后转身离开。
雨还在下。我收起拓片,塞进防水袋。下一步,地图上标着“功德碑”三个字,在五公里外的村口。
“走。”我说,“去会会那个给张峰立碑的人。”
村口的老树下,真立了块新碑,红漆大字:“张峰烈士,忠魂永驻”。碑前摆着一束塑料花,花瓣上还沾着水珠,像是刚放不久。
我们埋伏在对面的甘蔗地里,盯了半小时。终于,一个穿着旧军大衣的“越南百姓”拎着竹篮走来,放下一包米酒,跪下磕了三个头。
“动手。”我打了个手势。
王大力从侧面包抄,李铁柱堵住后路。那人刚起身,就被按在地上,脸贴着泥水。
“别动!”王大力压着他肩膀。
我蹲下,翻开他的行囊。几块干粮,一瓶药,还有一张折得整整齐齐的纸——我打开,心猛地一沉。
烈士证明书。
姓名:张峰。
签发单位:某军区政治部。
日期……比官方通报早了三天。
我手指一抖。早三天。和地道里那封信里说的一模一样。
“你谁?”我盯着他,“谁让你来立碑的?”
那人不说话,只死死咬着牙。
我翻他口袋,又摸出一张照片——背面写着“徐少帅留念”。照片上是个中年男人,肩章是越军参谋长级别,但眉眼……和徐峰有七分像。
“操。”王大力一拳砸地,“这‘徐少帅’,真是徐峰?他没死?他在这儿给自己兄弟立碑?”
我盯着那张烈士证明书,纸面在雨中微微发皱。但就在边缘处,我忽然发现不对劲——
这纸,不是普通打印纸。
是那种老式油印机用的蜡纸,表面有一层极淡的水印。我凑近,借着雨光细看——
水印是字。
很小,排列成行,像密码。
我刚想叫李铁柱过来看,那人突然猛地抬头,眼神像刀子一样剜过来。
“你们……不该来这儿。”
我正要追问,王大力忽然“哎”了一声。
他指着碑底——
那里,被人用指甲刻了三个字母:
S O S
我猛地抬头,看向雨幕深处。
远处山脊上,一道微弱的光闪了闪,又灭了。
像是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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