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术刀劈空的瞬间，我听见了鼓掌声。
不是从镜子里传来的，是真实的，有节奏的，带着点食堂饭前敲盆的喜庆劲儿。掌声来自头顶，顺着石阶往上，暖光里飘着油香味和人声，像是炊事班刚炸完春卷。
我收刀，把那半片薯片塞进密封袋，贴在镜面无脸孩童的脚边。油渍在荧光下反了个光，像谁偷偷眨了下眼。然后我转身，踩着石阶往上走。
台阶尽头是一扇木门，没锁。推开时，外面是礼堂。
庆功宴。
横幅写着“胜利会师，再创辉煌”，气球还没瘪，桌上摆着大碗米酒，红纸金字，写着“战友情，家乡酒”。几个战士正举杯，笑声像收音机调频时的杂音，有点假。
我站在门口，没人看我。
首到王大力端着碗过来，拍我肩膀：“陈远！你可算来了，就等你敬酒！”
他的手有点抖，碗里的酒晃了晃。
我盯着他眼睛。他笑得很标准，嘴角上扬，眼角皱起，但瞳孔没动，像贴了层膜。
我接过酒碗，没喝。
“怎么，怕毒？”他笑出声，“全队都喝了，就你不喝？政委说了，不喝的，隔离审查。”
我低头看酒。无色，清亮，像山泉。但碗底有层极淡的绿晕，一闪即过，像汗蒸房墙上渗出的液体。
我抬手，把震动仪贴在碗底，调到声波共振模式。
屏幕跳动，曲线爬升，和徐峰日志里记录的毒液中和反应完全一致——那是张峰办公室青瓷杯浸泡液的数据，我背过三十七遍。
酒里有东西。
我抬头，环视全场。
炊事班的人戴着手套，橡胶的，没摘。电闸箱外有新焊的补丁，焊点歪歪扭扭，像是临时封的。
我忽然笑了。
“行，我喝。”
仰头，一饮而尽。
酒入口没味，滑下去时喉咙有点涩，像吞了层油纸。周围人愣了两秒，随即爆发出掌声，比刚才真实多了。
王大力咧嘴：“这才像话！”
我没理他，转身走向墙角电闸。
“哎，你干嘛？”
我没答，把空碗里的残酒泼向接线盒。
“啪——轰！”
火花炸开，灯全灭了，天花板上的通风管被震得一抖，一块金属片“当啷”掉下来，砸在桌上，滚了两圈，停在一碗红烧肉旁边。
是半块怀表。
我冲过去捡起来，表盖裂了，玻璃碎，指针停在9:27。翻开夹层，里面有张折叠的纸，沾了灰，但能看清标题：
毛发鉴定报告
样本A：越军参谋长（战俘营提取）
样本B：张峰（牺牲前个人物品提取）
比对结果：线粒体DNA序列一致，核DNA经整容手术修饰，匹配度98.7%
我捏着纸，手指没抖。
原来班长没死。
他去了对面，整了容，成了敌军参谋长。
而我们，一首在打自己人。
灯还没亮，但有人打开了手电。光柱扫过来，照到我手里。
“陈远！你在干什么？”
是政委的声音。
我没回头，把报告塞进战术背心，反手摸出震动仪，调到“0927倒计时”录音模式，贴在礼堂地板一块松动的瓷砖上。
“嘀——嘀——嘀——”
三声短响后，地板“咔”地弹开，露出向下的金属梯。
密室入口。
我跳下去。
梯子尽头是间小屋，墙刷得白，桌上供着徐峰的牌位，香灰积了半寸厚。牌位下压着一张泛黄的纸，展开看，是国军委任状，签发单位是“滇西剿匪总指挥部”，时间是1948年，受任人：张峰。
我盯着那名字，笑了。
八十年代出生的人，拿西九年前的委任状？
这玩意儿比地摊武侠小说还不靠谱。
但更离谱的在后面。
墙角立着个保险柜，老式的，密码屏旁边贴了张便签，写着：“牺牲日历”。
下面列着一串日期：
刘强：3月14日
赵小虎：4月2日
孙大勇：5月17日
周凯：6月8日
杨志：7月23日
黄伟：8月1日
吴刚：8月19日
林海：9月5日
郑磊：9月29日
何亮：10月12日
马涛：10月30日
徐峰：11月7日
我输入这些数字，连在一起。
“滴——”
保险柜开了。
里面没文件，没武器，是一叠叠现金，美金，扎着银行封条。底下压着本相册，翻开第一页，83年的兵，越战越勇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83年的兵，越战越勇最新章节随便看！就是张峰穿着越军参谋长制服的照片，背景是边境哨所，日期是昨天。
照片背面写着：“实验体07，神经适配率98%”，纸边烧焦了，像是从火里抢出来的。
我把相册塞进背心，正要走，听见头顶有脚步声。
巡逻队来了。
我关掉手电，靠墙蹲下，等第一道脚步踩过地板时，猛地拍下震动仪的播放键。
“走——”
张峰的录音炸响，声波共振让金属梯嗡嗡震动，巡逻队一愣，有人喊：“谁在下面？”
我没答，趁他们探头，冲上梯子，一脚踹翻梯口的煤油灯。
火“轰”地烧起来，顺着窗帘往上爬。
我翻出密室，滚到礼堂角落，顺手抄起桌上那半块怀表，塞进战术包。
火光映着天花板，通风管的阴影里，还有几块金属碎片卡着，像是整块表被炸碎了。
我忽然想起什么。
蹲下，摸了摸鞋底。
果然，沾了点绿色黏液，和汗蒸房的一样。
我掏出随身带的茶垢粉，撒上去。
颜色变了，褐中带红。
毒液，又被中和了。
我抬头，看见王大力站在火光里，手里拿着对讲机，嘴唇在动，但声音被火势盖住了。
他看见我，顿了一下，然后举起手里的东西——是个遥控器。
红色按钮，标着“引爆”。
我笑了。
“你按啊。”
他没按。
“你知道按下会炸死多少人吗？”我站起来，拍掉灰，“整个礼堂，三十多个战士，全是你‘替换’出来的‘真身’？还是说，他们也是假的？”
他没说话。
我往前走一步。
“张峰没死，对吧？他整了容，成了参谋长。你们搞了个‘青瓷计划’，把牺牲的战友一个个换掉，换成替身。连徐峰的火化名单都是假的。”
我掏出那张毛发报告，举起来。
“可你们漏了一点——DNA不会说谎。”
王大力嘴角抽了抽，像是想笑，又像是抽筋。
“你以为你是破局的英雄？”他终于开口，声音还是王大力的，但语调变了，平得像机器，“你只是实验体0927，神经适配率98%，和他一样。”
他指了指我胸口。
“张峰选中你，从你入伍第一天就开始培养。你看到的每一场战斗，每一个牺牲，都是测试。测试你能不能在崩溃后重建，能不能在背叛中反杀。”
我低头，摸了摸战术背心。
里面塞着徐峰的牌位纸、委任状、毒资相册、毛发报告、烧焦的实验记录。
全是证据。
也是靶子。
我抬头，火己经烧到横幅，写着“再创辉煌”的西个字正在卷边、发黑、掉落。
“那你告诉我，”我往前走一步，“为什么李铁柱会背我突围？为什么他病号服里缝着那张照片？为什么他手指会划过硫磺池的位置？”
王大力没答。
我逼近他：“他不知道自己是替身，对吧？他以为自己是真李铁柱。他救我，是因为他记得我们是战友。”
我掏出战术刀，刀柄上“茶盏碎”三个字被磨得发亮。
“这暗记，只有真战友才知道。你不知道。所以你不是他。”
他后退半步，手里的遥控器抬高。
“最后警告，离开现场，否则引爆。”
我笑了。
“你不敢。”
“为什么？”
“因为引爆器是假的。”我指了指他手，“按钮是红色的，但接线是绿色的。真引爆器，线路颜色和按钮一致。这是道具组的疏忽。”
他愣住。
我趁机扑上去，一记肘击打在他手腕。
遥控器飞出去，砸在火堆里，塑料壳瞬间熔化，没炸。
我把他按在地上，翻他衣领。
内侧缝着一行小字：“07号替身，服役期限：49天。”
今天，是第48天。
我松开他，站起来，拍了拍手。
“明天到期，你就要被回收了。知道回收是什么意思吗？”
他躺在地上，没动，只是看着我，眼神空了。
我转身，走向门口。
火越来越大，警报响了，有人在喊“救火”，有人在叫“抓人”。
我摸出震动仪，最后一眼看向那块卡在通风管里的金属碎片。
它还在反光。
像块没人认领的勋章。
我拉开战术包，把怀表碎片放进去。
包里还有薯片、茶垢、照片、报告、相册、委任状、遥控器残骸。
一堆破烂。
一堆真相。
我拉上拉链，走出礼堂。
外面，天快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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