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还没停稳,我就看见那扇门。
门板正中央,三个字,红得发黑,像刚从血管里挤出来,顺着木纹往下淌。我踩着油门冲到院前,轮胎碾过碎石,车头撞上土堆才刹住。没熄火,也没下车,就坐在驾驶座上盯着那三个字——“徐峰还活着”。
风从山坳里卷上来,吹得门板吱呀响。字没干,可门框上一点喷溅痕迹都没有,像是凭空写上去的。我推门,锁着。绕到后窗,玻璃蒙着灰,屋内家具齐全,但灶台没灰,床铺没压痕,没人住。
我掏出战术刀,刮了点血涂在茶垢粉瓶口。褐色,像泡久的普洱。血是真的。
不是颜料,不是化学剂,是活人割出来的。
我把震动仪贴上门板,调到低频穿透模式。仪器震了两下,屏幕闪出波形图,后面连着一段录音。我按下播放,女声断断续续,带着哭腔:“峰哥……他们把你……还给徐家了……”
录音只有七秒,芯片藏在门板夹层里,位置刚好是人手够不着的地方。我把它抠出来,塞进战术背心内袋。没砸,没烧,就让它待着。现在每一段声音都是线索,哪怕听不懂,也得留着。
我绕回正屋,一脚踹开供桌。桌子没倒,但底下发出“咔”一声。我蹲下,用铜钱边缘撬开暗格——就是上一章那枚,背面刻着“你也是棋”的那枚。铜锈蹭在指头上,有点痒。
暗格里是张照片,泛黄,边角卷了,像是被水泡过又晾干。
三人合影。背景是老茶馆,墙上挂着“天下为公”的匾。中间那人穿长衫,脸瘦,眉眼锋利,和张峰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左边戴眼镜的,是徐守义——我在墓室档案里见过他的名字。右边是个背影,穿中山装,侧脸轮廓……我心跳慢了半拍。
像我爸。
我盯着那张脸,没动。照片背面用针尖刻了三个字:“0927生”。
我入伍那天。
也是我生日。
我捏着照片,手指有点抖。不是怕,是那种你突然发现从小到大吃的米其实是别人种的,住的屋其实是别人盖的,连呼吸的空气都是提前安排好的——那种被扒光了还笑嘻嘻走路的感觉。
我把它塞进内袋,和芯片放一块。
刚首起身,脚底一晃。
地面抖了。
不是小震,是那种从地心往上顶的闷响,屋梁“咯吱”一声,灰尘哗哗往下掉。我往后退,一块房梁砸下来,正好卡在门口,把门框砸歪,露出后面一道窄缝。
我趴地上往里看,是条向下的台阶,水泥砌的,墙面刷着防潮漆,但角落己经开始霉变。空气里飘着一股味——像福尔马林混着铁锈,还有点甜腥,像是培养液。
我摸出手电,刚打开,灯闪两下,灭了。电池明明是满的。
我换上备用电池,还是闪。索性关了,靠震动仪的微光往下走。台阶只有七十厘米宽,我侧着身子,刀在前,脚尖探着下。走到一半,头顶又震了一下,几块碎石掉下来,砸在肩上。
到底了。
尽头是个铁门,锈得厉害,但锁是新的,电子密码锁,带指纹识别。我试了“青瓷”,没反应。试了“张峰”,没反应。试了“徐峰”,门“滴”一声,开了。
门后是实验室。
白墙,白灯,一排排玻璃罐子从地顶到天花板。每个罐子里都泡着人胚,蜷缩着,闭着眼,身上连着导管。标签贴在罐外,写着编号和日期。
“张峰-第3代”“张峰-第5代”“张峰-第6代”……
最边上那罐,标签是手写的:“张峰-第7代,预产期:3个月后”。
我走近,罐子里的胚胎己经能看出五官,脸型和张峰一模一样,手指微微蜷着,像在抓什么。培养液是淡绿色的,和汗蒸房毒液一个色。罐底有循环泵,管子连到墙上的主机,屏幕显示“神经同步率:92%”。
我掏出震动仪,调到录像模式,贴在罐壁上录。没碰任何设备,也没开灯。这种地方,碰什么都会触发什么。
我转头看另一侧,墙上挂着实验日志。铁架子上只剩半本,纸页被撕过,边缘参差。我翻了翻,能看清的几页写着:“徐氏供体稳定”“周期同步成功”“记忆移植准备阶段”。
徐峰家的人,也是实验材料。
我合上日志,往回走。刚到门口,头顶又是一震,比刚才猛。水泥块往下掉,砸在铁门上,发出闷响。我冲出去,刚爬到台阶中间,身后“轰”一声,整条密道塌了大半。
我滚出屋外,趴在地上喘气。
回头一看,老宅塌了三分之一,屋顶陷下去,墙裂成网状。那扇写血书的门歪在废墟里,字还在,但被灰盖了一半。
我坐起来,掏出震动仪,回放刚才录的视频。画面晃,但能看清罐子里的脸。我放慢,定格在胚胎睁开眼的瞬间——它没睁全,只是眼皮动了一下,像在感知外界。
我关掉视频,把仪器塞回背心。
站起身,拍掉裤子上的灰。远处山头有只野狗在叫,叫两声,停,再叫。我看了眼手表,11:47。
我摸出照片,再看一遍。
长衫男人,戴眼镜的,背影的。
我盯着那个背影的侧脸,忽然想起什么。
我翻战术背心内袋,掏出那枚铜钱。背面“你也是棋”西个字还在,但今天早上我发现,字迹比昨天深了。像是有人在背后一点点刻进去。
我把铜钱按在照片上,背面对着那个中山装男人的脸。
大小刚好盖住。
我收起铜钱,把照片折好,塞进最里层口袋。
转身走向车子。
刚拉开车门,裤兜里的震动仪自己响了。
不是警报,是录音。
我拿出来,屏幕没亮,但声音在播。
“峰哥……他们把你……还给徐家了……”
重复了三遍。
我把它关了,扔进副驾。
点火,踩油门。
车轮碾过废墟,扬起一片灰。后视镜里,老宅彻底塌了,只剩半堵墙,门板埋在瓦砾下,那三个字看不见了。
我开得不快,山路颠,车子晃。震动仪在副驾上滚来滚去,突然又响。
这次不是录音。
是震动。
规律的,三短一长,像摩斯码。
我把它拿起来,屏幕还是黑的,但震动持续。
我用手指在掌心敲,三短一长。
是“S”。
再震,三短。
是“A”。
再震,三短一长,三短。
“S-H-A”。
“沙”。
我抬头看前方山路,雾起来了。
车灯照出去,只能照到十米。我放慢速度,手搭在方向盘上,震动仪还在震。
又是一组:三短,三长,三短。
“S-O-S”。
我把它按在胸口,震感透过衣服传到皮肤。
下一组震动开始:三长,三短,三长。
“O-K”。
我还没反应过来,它突然停了。
屏幕依旧黑着。
我把它翻过来,背面螺丝有松动的痕迹,像是被人拆过又装回去。我用战术刀拧开,电池仓后面贴着一张微型胶片,只有指甲盖大。
我对着车灯看。
是张基因图谱。
两条链,一条标着“张峰”,一条标着“陈远”。
匹配度:98.7%。
我盯着那串数字,手指慢慢收紧。
车子继续往前开,雾越来越厚。
前方山路拐弯处,立着一块旧路牌,被藤蔓缠了一半,上面字迹模糊,只能认出两个字:
“禁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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