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滴落地的瞬间，我往前蹭了半步，手电光扫过门缝。那滴血挂在铁锈边缘，颤了颤，又拉长一截。
李铁柱在我背后低声道：“没呼吸声。”
我没吭，把防毒面具扣脸上，滤芯咔一声锁进接口。战术包里那片标着“P-49”的备用滤片我早摸出来了，现在换上，比规定流程快了七秒——战场上没人给你读说明书。
门内雾气泛黄，像老医院走廊的灯。手电光进去就散，照不出三米远。我低头看腕表，氧气剩余17分钟。不多不少，刚好够死两回。
“走？”李铁柱问。
“不走等升旗？”我压低身子，钻进门缝。
管道陡降，脚下湿滑，青苔混着铁锈渣子，踩上去像踩在谁的舌头根上。我爬了五米，停住。前方有拖动声，金属刮底，节奏不稳，像是有人拖着伤腿在走。
李铁柱贴上来，没说话，把狙击枪从肩上卸下。他拧下瞄准镜，借着门缝漏进的微弱红光，在对面管壁上投出一个反光点。
一点，两点，三点。
三点连成一线，指向左侧岔道。
我懂了。毒气密度不同，光折射角度也变，他这是用镜片当探测器，给我画活路。
“你这操作，”我低声道，“比炊事班炒菜还花里胡哨。”
“你闭嘴还能多活五分钟。”他手指一转，光点挪了半寸，“那边毒重。”
我顺着光爬，膝盖压进泥水里。每挪一米，肺里就烧一下。滤片再好，也挡不住氯化物往骨头缝里钻。爬到第七个光点时，我听见前面有人咳嗽，短促两声，像是憋着的。
岔口到了。
两个越军背靠背蹲着，一个手里攥着红外探测仪，另一个正低头点烟。火光一闪，照出他半张脸——鼻梁断过，歪着。
我回头，李铁柱己经把枪托抵肩，但没瞄准人，而是轻轻用枪管敲了三下管壁。
咚、咚、咚。
摩斯码：准备。
我从战术包里掏出空滤芯盒，手指一弹，盒子滚进侧管，撞上铁壁，发出“哐”一声。
点烟的那个立刻抬头，另一人也转过身，红外仪扫向声源。
我动了。
扑上去，左手捂嘴，右手匕首柄砸他后颈。他抽搐一下，我顺势将他拖进暗处。李铁柱那边枪声都没响，只听见“噗”一声闷响，像踩破了个熟透的番茄。
红外仪掉在地上，屏幕还亮着，红点静止。
我喘了口气，搜身。烟盒、弹药、半包压缩饼干。翻到第二个口袋时，摸出半盒火柴。火柴盒里夹着张照片，烧得只剩半边，人脸被指甲划烂了，但背面写着“P-49”。
我盯着那三个字，没动。
李铁柱凑过来，看了眼，低声问：“认识？”
“不认识。”我把照片塞回他口袋，“但认识这编号的人，现在都死了。”
他没再问，只把火柴盒盖上，轻轻放回去。
我们继续往前爬。氧气表跳到8分钟时，头顶突然“咔”一声闷响。
我抬头，还没反应过来，一大块混凝土砸下来，正中左腿。
疼得我差点咬断舌头。钢筋从裤管穿出来，血顺着管壁往下淌，滴在泥里，和刚才那滴血混在一起。
李铁柱一把按住我肩膀：“别动！”
我咬牙：“退路封了。”
“我知道。”他抬头看塌方处，碎石还在往下掉，“西个人的脚步声，三十秒内到。”
我低头看腿，钢筋卡在胫骨和肌肉之间，出会大出血，不动会失血更多。氧气还剩6分钟。
“你走。”我说。
“放屁。”他撕下作战服下摆，三下两下把伤口缠紧，打结时手稳得像在绑鞋带，“忍着。”
他背起我，单手抓着管壁排水槽往上爬。我趴在他肩上，看见他后颈全是汗，但呼吸节奏一点没乱。爬到断口处，他把狙击枪甩出去，枪钩勾住横梁，整个人荡过去，落地时膝盖一软，但没松手。
“到了。”他把我放下，靠在检修舱门边。
我喘着气，想道谢，话没出口，先咳出一口血。
“别说话。”他检查氧气表，“你还有三分钟。”
我点头，从战术包里摸出炸药包，咬开固定带。李铁柱帮我把引信接上，我们一左一右贴在舱门两侧。
门没锁。
推开一条缝，里面是塔基检修舱，铁架子搭成的平台，底下就是支撑桩。我爬进去，安放炸药，设定三分钟倒计时。
“走。”我拍李铁柱肩膀。
他刚要动，通风口传来说话声。
越南方言。
我俩僵住。
两个军官模样的人走进来，一个矮胖，一个瘦高。瘦高那个正说着：“……总部明天到，必须确保信号稳定。”
矮胖的点头：“塔基加固过，没问题。”
我看了眼炸药，倒计时还剩157秒。
李铁柱看我。
我没动。
他懂了。
我们没撤，而是顺着梯子爬上夹层。锈铁板缝隙刚好能看见下面。瘦高军官肩章上有将星，一闪。
李铁柱趴在我旁边，呼吸压得极低。他忽然动了动，把狙击枪从肩上卸下，轻轻推到我手边。
我愣了。
他抽出战术刀，握在右手里。
意思是：你远程，我近战。
我接过枪，手指摸上扳机。枪管冰凉，但握把上有他手心的汗。
夹层空间窄，我们并排趴着，肩膀挨着肩膀。下面两个军官还在说话，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钉子，往我脑子里敲。
“信号测试做完了吗？”
“刚完成，一切正常。”
“那就好。这次视察，不能出任何差错。”
我低头看炸药遥控器，倒计时128秒。
李铁柱的刀尖轻轻点了点我手臂。
意思是：等他们走？
我摇头。
他懂了：不等。
我们得让他们死在这儿，死在总部来之前。
我调整狙击枪角度，瞄准瘦高军官的太阳穴。李铁柱则盯着门口，只要有人进来，他就得先动手。
下面的人开始往外走。
瘦高军官先出门，矮胖的跟上。
就在矮胖军官抬脚跨出门槛的瞬间，李铁柱动了。
他没跳下去，而是猛地踹向铁板接缝。
“哐！”
一声巨响。
下面两人猛地回头。
我开枪。
枪声被消音器压成“噗”一声，瘦高军官脑袋一偏，倒下。矮胖的刚要喊，李铁柱己经从夹层跃下，刀光一闪，人没出声就瘫了。
我迅速爬下梯子，冲到炸药前。
倒计时还剩43秒。
“走！”我拍李铁柱。
他没动。
他正蹲在矮胖军官尸体旁，翻他口袋。掏出个皮夹，打开，抽出一张纸。
纸上画着张草图，标着几个点，其中一个写着“P-49”。
他盯着那张纸，手指微微发抖。
我走过去，伸手要拿。
他忽然抬头，眼神冷得像冰：“你见过这个标记？”
我没答。
他盯着我，又问：“你到底知道多少？”
我刚要开口，头顶突然传来“咔嚓”一声。
我们同时抬头。
一块混凝土正从夹层边缘断裂，往下坠。
我扑过去，把李铁柱撞开。
钢筋刺进我左肩，血喷出来，溅在他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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