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砸在脸上，冷得像刀片刮过。我低头看掌心，青瓷粉末被雨水冲成灰线，顺着指缝往下淌，那点微光闪了一下，又灭了。
王大力在前面跑，背包鼓着一块硬角，是那本军官证。李铁柱走在最后，枪口压低，眼睛扫着西周树影。没人说话，只有泥水溅起的声音。
我停下。
“班长。”
他脚步没停，但肩膀绷了一下。
我快走两步，拦在他前面，雨水顺着战术帽檐流进脖子。我把掌心摊开，粉末混着雨水往下滴，露出底下那张军官证的一角。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不再是我们的班长？”
他没动，也没看我。远处一发炮弹落下，震得地面发颤，观测塔的铁架发出呻吟。
“任务需要绝对隔离。”他说，声音压得很低，“但我没让任何人去死。”
“那刘强呢？”我往前半步，雨水打在脸上，像针扎，“赵小虎？孙大勇？周凯？杨志？黄伟？吴刚？林海？郑磊？何亮？马涛？徐峰？他们知道你是谁吗？他们知道他们死的时候，护着的是个越军顾问？”
王大力猛地抬头，嘴唇发抖：“你……你早就知道？你知道我们会死？”
班长依旧没看我们，只说：“牺牲不是计划的一部分。”
“不是计划？”我冷笑，“那是什么？意外？还是说，只要任务完成，死多少人都不重要？”
炮弹又落下来，这次更近。墙体轰然塌了一块，碎石飞溅，李铁柱一把将王大力拽倒，自己扑在缺口处，枪口对准外头。
烟尘还没散，班长突然动了。他猛地把我往地上按，整个人压下来。我后背撞地，泥水灌进衣领，抬头时只看见他后背一震，像是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
他倒下来时，右手死死攥着我的手腕，左手往我怀里塞了东西。
一块青瓷碎片，边缘锋利，沾着血。
我撑起身子，看见他后背军装烧焦了一片，血正从破口往外涌，混着一种发黑的液体，像是从骨头里渗出来的。
“班长！”王大力扑过来，声音都变了，“你他妈到底是谁？你骗了我们三年？你看着我们一个个死，你连眼睛都不眨？”
班长嘴唇动了动，没出声。李铁柱跪在他旁边，撕开急救包，手刚碰到伤口，就僵住了——那血不是红的，是暗紫，带着油光。
“毒。”李铁柱低声说，“和之前那支特工用的一样。”
班长突然抬起手，抓住我的衣领，力气大得不像快死的人。他把我拉近，气音断断续续：“……不是……影子……是……容器……”
“容器？”我凑得更近，“什么容器？班长，你说清楚！”
他没再说话。手慢慢滑下去，眼睛还睁着，但瞳孔己经散了。最后那点光熄灭前，他的嘴角动了动，像是……笑了。
不是痛苦，是释然。
我低头看他，雨水打在他脸上，冲开血污，露出那张我们看了三年的脸。这张脸教我打枪，教我识图，教我在泥地里爬，在火线上活。这张脸说过“别怕，有我在”。
现在它冷了。
我攥紧那块碎片，边缘割进掌心，血混着雨水往下滴。忽然，那碎片上的微光又闪了一下，像是回应我的血。
王大力一拳砸在地上：“我们是傻子吗？三年！我们拿你当班长，当兄弟，你呢？你拿我们当什么？当棋子？当耗材？当完成任务的代价？”
李铁柱没说话，只是把班长的枪捡起来，检查弹匣，然后架在断墙缺口上，枪口对准外头。
照明弹升空，红光洒下来，废墟像泡在血里。我低头看那碎片，背面似乎有刻痕，极淡，像是个字。雨水一冲，又看不清了。
就在这时，脚步声响起。
不是我们的人。
一个穿越军将官服的男人从断墙后走出来，手里拿着一块青瓷片，和我手里这块一模一样。他走到离我们五米远的地方，停下，笑了笑。
“你以为他在保护你？”他声音不高，但字字清晰，“他只是在完成程序。”
王大力跳起来，枪口对准他：“我他妈崩了你！”
那人站着没动，甚至没抬手：“开枪吧。下一个Q代号己经在路上了。你杀一个，还有十个。”
李铁柱的枪口微微动了动，但没开火。
那人转头看我：“你才是他最后的实验品。”
我盯着他，手里的碎片几乎被捏碎。
“张峰……是你杀的？”
他笑了一声：“张峰？他三年前就死了。你喊了三年的班长，不过是个‘影子’。”
我喉咙发紧，像是被人掐住。
“你们所有人，都是影子。”他慢慢说，“编号，替换，执行，清除。你以为你们在战斗？你们只是在走流程。”
王大力的手在抖：“你放屁！班长他……他救过我们！他教我们……”
“教你们什么？”那人打断，“教你们怎么死得更有价值？”
他又往前走了一步：“等你走到坐标尽头，会发现——你才是第一个。”
我低头看那碎片，血还在滴，雨水打在上面，微光一闪，又一闪，像心跳。
他转身要走。
“等等。”我开口。
他停下，没回头。
“你说他是影子。”我声音很平，“那你是谁？”
他肩膀动了动，像是在笑：“我是影子的影子。”
然后他走进黑暗，再没回头。
王大力一屁股坐在泥里，枪扔在一边，抱着头不说话。李铁柱收枪，走过来，蹲下，看了眼班长的尸体，又看了眼我手里的碎片。
“现在呢？”他问。
我没答。
雨还在下，打在碎片上，那点微光忽明忽暗。我感觉到掌心的血在流，伤口不深，但疼。疼得真实。
王大力突然抬头：“那我们之前……算什么？训练？任务？拼命？那些晚上聊的天，那些一起吃的饭，那些……那些哭过的、笑过的……都是假的？”
李铁柱没说话，只是把班长的枪轻轻放在他身边。
我低头看那块碎片，血顺着边缘往下滴，滴在泥里，晕开一小片暗红。忽然，那碎片背面的刻痕在雨水中清晰了一瞬——
是个“陈”字。
像有人用刀尖，一笔一划，刻进去的。
我猛地抬头，看向班长倒下的方向。
他最后笑了一下。
不是释然。
是交代完了。
(http://www.220book.com/book/T2HM/)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