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在下，我蹲在泥里，掌心那块碎片被雨水泡得发白，血迹顺着边缘往下淌。王大力坐在三步外，抱着枪，头低着，肩膀一抽一抽的。李铁柱靠在断墙边，手指搭在扳机上，眼睛没闭，但也没看任何人。
我低头，把碎片翻过来，背面那个“陈”字己经被冲得只剩一道刻痕。我用匕首尖刮了点青瓷粉末，混着雨水在掌心搅了搅，糊成一层灰浆，重新抹在碎片背面。光弱了，纹路就显不出来，得让它反光。
月亮快落了，天边压着一层铁灰色的云。我等那缕斜光，等它擦过碎片表面。终于，一道微弱的反光斜切下来，血渍和刻痕叠在一起，拉出几道断续的影子——像摩斯码。
我屏住呼吸，手指顺着纹路描。
“……三点七，北纬二十二……”
坐标出来了。指向西南方向的沼泽地，时间标注是正午十二点整。
我攥紧碎片，忽然掌心一烫，像是被火燎了一下。低头看，那“陈”字边缘发红，像烧透的铁丝，烫得我猛地甩手。可再看，又只是块冷瓷。
“走。”我把碎片塞进战术内袋，站起来。
王大力没动。“去哪儿？又一个任务？又一个‘为了大局’的牺牲？”
“去沼泽。”我说，“坐标是刚破译的，正午前必须到。”
“你怎么知道不是另一个陷阱？”他抬头，眼眶发红，“你怎么知道这块破瓷片不是在骗你？”
我没说话，掏出碎片，按在自己颈动脉上，拇指压住锋利的边。“要是假的，”我说，“我先死。”
他愣住。李铁柱看了我一眼，默默检查了弹匣，站起身。
我们出发时，天还没亮。暴雨把山路冲垮了，原来的路线塌了一半。我指着雷区边缘的枯树，“从那边绕，李铁柱用镜片反光测距，王大力跟中，我断后。”
李铁柱架起狙击镜，用镜面反射晨光，一明一暗地打信号。我们踩着他标出的点，一步步往前挪。走到半路，经过一棵烧焦的枯树，树皮上有一道刻痕，像是用刀尖划的“川”字。我停了一秒，没说话，继续走。
王大力喘着气，“你真信那块瓷片？就因为它烫了一下？”
“我不信它。”我说，“我信班长最后那个笑。”
他没再问。
快到沼泽时，天开始亮。雾从地上爬起来，裹着腐草味。我们刚穿过一片矮林，头顶突然炸开一团白烟——烟雾弹。
“大力！别动！”我吼。
可己经晚了。录音机似的声波仪响起来，放的是王大力的声音：“救我！我中弹了！快过来！”
他脸色一变，抬脚就要冲进去。
我一把拽住他背包，“是假的！听呼吸节奏——那‘我’没喘气！”
他僵住。李铁柱抬枪扫视烟雾，左肩突然一颤，血从战术服里渗出来。
“流弹。”他咬牙，“还能打。”
“你们撤。”我说，“去沼泽边缘等我。”
“你疯了？”
“这是命令。”我摘下战术包，把防水袋塞进他怀里，“带着证据，活着到正午。”
他们还想说什么，我没给机会。我故意踩断一根枯枝，往烟雾里走了两步，举枪高喊：“我在这儿！来啊！”
枪声立刻响了。子弹贴着耳朵飞过，我扑倒翻滚，冲进雾里。身后，王大力和李铁柱借机撤离。
我一路狂奔，首到脚下一软，踩进泥沼。淤泥没到小腿，又冷又滑。我用力拔腿，手腕上的碎片忽然一震，像是通了电。低头看，泥面泛起一圈血色涟漪，像活物一样从我脚下退开，露出底下一块青灰色的硬壳。
我盯着那壳，慢慢把它挖出来——是另一块青瓷碎片，和我身上这块，形状能拼上。
正午前十五分钟，我站在沼泽边缘。雾散了些，能看见前方百米外有块干地，上面立着个穿迷彩的背影，身形和我差不多。
他手里拿着一块瓷片，在阳光下反光。
我走过去，每一步都踩在硬壳上，避开软泥。
他没回头，但开口了：“你比他们聪明，知道用血破译。”
“你也知道。”我说。
“当然。”他转过身，手里多了面反光镜，往我脸上晃，“你猜，哪个是真的？”
光刺眼。我闭上眼，听见风声、水声、他靴子碾过硬壳的轻响。三处声音，但只有两处落点。
我睁开眼，扑向左边。
他反应很快，抬肘撞我胸口，但我早防着。侧身一让，手刀切他脖侧，他踉跄一步，反手掏刀。我退半步，掏出碎片，划破手掌，血滴落地。
血没渗进泥，反而凝成一条红线，往他右脚偏移的方向流。
我笑了。
“影动则静，心动则杀。”我低声道，“你重心偏左，右腿旧伤。”
他瞳孔一缩。
我冲上去，一记扫腿掀他下盘，他摔倒时我扑上，膝盖压他胸口，碎片抵住他喉咙。泥地松软，他挣扎着往下滑，我顺势将他整个按进泥里，只留头在外。
他咳出一口黑水，笑了。
“容器……只能有一个活到正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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