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光在墙上跳，像心跳。杨志站在那儿，素描本摊开，第三页画着我，手里握着一块表。他看着我，说：“你迟到了。”
我没动。孙大勇己经往后退了半步，李铁柱的枪口压得更低，几乎贴着地面。可那不是威胁，是防备——防备我往前冲，防备我自己把自己送进画里。
“画不会动。”我说，“人会。”
我往前走了一步。杨志没拦。他只是把本子翻回第一页，班长的脸在湿透的纸上晕开，墨线像血丝一样散。他又翻到第二页，是我，笔触很重，像是画了很多遍。第三页，还是我，但背景变了，不再是通道，而是一片模糊的光，像是雨林里的晨雾。
怀表出现在我右手里，表盖打开，指针停在三点。
“这表……”我喉咙发干，“在哪？”
杨志没说话，抬起左手，手腕上的“49”正对着我。然后他指向通道尽头——那片蓝光最亮的地方，地面裂开一道细缝，像是被什么东西从下面撑开的。
我拔出战术刀，贴墙往前挪。每一步都踩在裂缝边缘，脚底能感觉到震动，不是地震，是某种频率，和青瓷碎片发烫时的震颤一样。
李铁柱跟在我左侧，枪口扫着两侧镜面。孙大勇断后，呼吸声越来越重，但他没喊累。这人平时爱讲笑话，现在却一句话都不说，说明他也知道——我们快到头了。
通道尽头没门，只有一块嵌在石缝里的金属物，半露在外，像是被人硬塞进去又忘了拿走。我蹲下，用手套抹开灰尘。
是块怀表。
表面锈了一圈，但中间刻着两个字母：X.F.。徐峰的名字缩写。和坦克残骸里那块一模一样。
我伸手去拿。
“别！”李铁柱突然低吼。
可我己经碰到了。
表壳冰得不像金属，像是刚从冰川底下挖出来。指尖刚扣住边缘，表盖“啪”地弹开，指针逆着转了一圈，又停在三点。
下一秒，脚下的裂缝猛地扩张，蓝光炸开，像水银一样漫上来，裹住我的小腿。我想后退，但身体动不了，视线被拉进一片扭曲的空间——墙在翻转，地在倒悬，我看见自己站在一个木桌前，对面坐着班长，旁边还有个穿越军制服的人，肩章上是参谋长的标志。
他们在喝酒。
桌上摆着两个瓷杯，杯底压着一片青瓷碎片。背景墙上挂着日历，纸页写着“第49天”。
班长举起杯，笑了笑，说：“这局，你赢了。”
对面那人没说话，只是把酒喝完，放下杯子时，袖口滑出一截编号：49-01。
我猛地意识到——这不是回忆。班长牺牲那天是停火日，可这墙上写的，是倒计时的最后一天。这是未来？还是某种监控？
我想往前看，可画面开始碎裂，像老电视信号不好。我同时看见三个场景重叠在一起：班长下葬那天，我站在雨里，捧着他的遗物箱；新兵训练场上，王大力在单杠上翻了个身，冲我笑；杨志倒在地上，手里还抓着素描本，血从耳朵里流出来。
“你迟到了。”杨志的声音从西面八方传来。
我咬破舌尖，疼让我清醒了一瞬。我强迫自己盯着那张酒桌，盯着班长的手腕。他袖口下的编号还在，49-01。和克隆体身上的编号体系一致。
他不是叛徒。
他是第一个。
“陈远！”一声枪响炸在耳边。
我整个人被拽了回来，后背撞在墙上，鼻腔一热，血流下来。李铁柱站在我面前，枪口还冒着烟，地上是那块怀表，表壳碎了，齿轮崩出来几颗，像被什么东西从内部炸开。
“你他妈在发什么愣！”他吼，“通道要塌了！”
我抬头。
头顶的蓝光正在熄灭，裂缝扩大成坑洞，石块开始往下掉。孙大勇己经往回跑，一边跑一边扔照明弹，白光在通道里炸开，照亮崩塌的路径。
“走！”我抹了把脸，抓起地上一块残存的齿轮塞进口袋，转身就跑。
李铁柱断后，枪口扫着身后。我们刚冲过镜面区，一声巨响，整条通道像被抽了骨架，轰然塌陷。气浪推得我往前扑，膝盖撞在地上，战术包甩出去两米远。
“起来！”李铁柱拽我。
我爬起来，继续跑。电缆断了，夜视仪没电，只能靠孙大勇的照明弹引路。我们冲进通风管，爬得比来时快得多，膝盖和手肘全是擦伤，但没人喊疼。
爬到出口，我一脚踹开栅栏，跳下去。外面不是基地，不是地下，是一片雨林。
湿热的空气扑面而来，头顶是密不透光的树冠，脚下是腐叶和盘根错节的藤蔓。远处有水声，像是溪流，但听不真切。
孙大勇瘫在地上喘气：“我们……怎么在这？”
我没理他，掏出那颗齿轮，蹲在一块石头上擦干净。齿轮边缘有刻痕，不是数字，是纹路——和青瓷碎片上的图案一样。
“找。”我说。
李铁柱立刻开始扫视西周。孙大勇也爬起来，用手扒开藤蔓。五分钟后，李铁柱喊了一声。
前方二十米，立着一块石碑，半埋在土里，表面布满青瓷纹路，和齿轮上的完全吻合。
我走过去，把齿轮按进石碑中央的凹槽。
“咔。”
纹路亮了，像被通了电，一道道蓝光从凹槽向外蔓延，最后拼成一串符号，不是文字，是公式：
T=49?(D×ΣX)
我盯着看了三秒，明白了。
49是总天数。D是死亡人数。ΣX是记忆残留的总和。倒计时不是机械的，是活的——每死一个战友，每一段记忆被复制、被利用，倒计时就往前跳一格。
班长不是死在第49天。
他是第一个人。
徐峰也不是意外牺牲。
他是锚点。
我蹲下，手指顺着石碑底部摸过去，土里有东西。我扒开，是一块战术手表，表盘朝下，金属壳上刻着“X.F.”。
我翻过来。
指针停在三点。
和班长牺牲的时间，一模一样。
李铁柱站在我身后，没说话。孙大勇走过来，看了眼手表，又抬头看我。
“现在怎么办？”他说。
我握紧手表，站起来，把齿轮从石碑上取下来，塞进战术背心的夹层。
“走。”我说，“回通道入口。”
“塌了。”
“那就挖。”
我说完，往前走了一步，脚踩在一块松动的石板上。石板下有空响，像是下面有空间。
我低头。
石板边缘，刻着一个数字：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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