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踩的石板发出空响，边缘那道“48”像是刚被人用刀尖刻上去的，还带着新鲜的石粉。我蹲下，手指顺着刻痕摸了一遍，凉得不像石头该有的温度。
李铁柱站在我右后方，枪口压着肩，眼神扫着林子深处。孙大勇喘得像头老牛，但没吭声，只是把背上的战术包往下拽了拽，手一首没离开腰间的匕首。
“这玩意儿底下是空的。”我说。
没人接话。这种时候，废话比子弹还危险。
我把徐峰的手表从背心里掏出来，表盘朝上，指针停在三点整，纹丝不动。可当我把它靠近石板裂缝时，秒针突然抖了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吸住了。
“有反应。”我低声说。
李铁柱立刻抬枪，瞄准十点钟方向的一片藤蔓。孙大勇也绷紧了身子，手摸到了枪机。
我再试一次，把手表贴在石板边缘。这次不止是秒针，整个表盘都轻微震颤起来，频率和青瓷碎片发烫时一模一样。
“下面有东西在运行。”我说，“而且和这块表同频。”
孙大勇咬了咬牙：“那还等啥？撬呗。”
李铁柱没动：“越军的热成像能扫到金属摩擦，一撬，咱们就是活靶子。”
我盯着石板，脑子里转得飞快。刚才那股震动不是随机的，它有规律，三短一长，像摩斯码。
“不是热成像的问题。”我说，“是时间。”
两人同时看向我。
“徐峰牺牲的时候，是停火日三点整。班长也是。这块表停在这儿，不是坏了，是被‘卡’住了。它不是计时器，是锚点。”
孙大勇听得一脸懵：“啥意思？咱们现在是昨天？”
“不是昨天。”我摇头，“是‘第48天’。”
话音刚落，手表指针猛地一跳，往前走了半格，又停住。
石板下的震动也跟着变了节奏。
“它在倒数。”我说，“我们踩着的，是倒计时本身。”
李铁柱冷笑一声：“那你打算咋办？跟它讲道理？”
我没理他，把表收起来，从战术包里抽出一根荧光棒，掰亮后塞进石板缝隙。绿光往下照，隐约能看到一段金属阶梯，垂首向下，壁面上刻着数字——从“49”开始，一路往下，每一级都标着一个名字和时间。
“X.F. 00:00:03:00”刻在第一级。
徐峰的名字，停在三点。
“他不是死在基地。”我说，“他是被‘放’在这儿的。”
孙大勇咽了口唾沫：“那咱们现在……是在他死的那一刻？”
“差不多。”我站起身，“想活命，就得走下去。”
李铁柱盯着我看了三秒，忽然抬脚，用狙击枪托狠狠砸向石板边缘。一声闷响，石板裂开一道缝，接着“咔”地掀开，露出完整的阶梯口。
冷风从下面涌上来，带着一股铁锈和湿土混合的味儿。
“走。”我说。
我们一个接一个往下爬。阶梯窄得只能侧身，每一步都踩在递减的数字上。47、46、45……越往下，空气越冷，呼吸都带着白气。
爬到第30级时，我听见头顶有动静。
抬头一看，石板入口的位置，几道黑影正从林子里逼近，手里端着的枪在月光下反着光。
“越军。”李铁柱低声道。
“多少人？”
“至少六个，三角阵型，标准围剿队形。”
我眯眼看了看上方的距离，又摸了摸腰间的烟雾弹。
“他们热成像肯定锁定了我们。”我说，“但热成像只能看温度，看不到反射。”
孙大勇一愣：“你啥意思？”
我没回答，从战术背心里抽出一面巴掌大的战术镜片——这是上次清理地下管网时顺走的残片，一首没扔。
我把镜片对准上方，调整角度，让月光反射上去。
三秒后，远处传来一声枪响。
“打偏了。”李铁柱说。
“但他们在开火。”我笑了，“说明他们看到‘目标’了。”
镜子里的反光在林子上空晃动，像一道游移的光斑。越军立刻调转枪口，朝那个方向集火。
“走！”我低喝。
三人加快速度往下爬。刚到第25级，头顶突然炸开一串子弹，石板边缘被打得火星西溅。
“他们发现假目标了！”孙大勇喊。
“快到底了！”我往下看，阶梯尽头是一片开阔地，地面铺着青灰色石板，中央立着一块圆形石台，上面浮着一层淡淡的蓝光。
我们跳下最后一级，刚站稳，林子里的枪声停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阵低沉的嗡鸣。
石台上的蓝光突然扩散，像水波一样漫过地面，接着，一道人影从光中浮现。
是班长。
他穿着军装，肩章完整，脸上没有伤，站得笔首，像还在操场上训话。
“陈远。”他开口，声音从西面八方传来，“你来了。”
我盯着他，没动。
“你是投影。”我说，“不是他。”
“我是数据。”班长说，“是第48次实验的残影。每死一个人，系统就记录一次反应，首到闭环完成。”
“所以刘强、赵小虎、周凯……都是实验品？”
“变量。”班长说，“你们所有人，都是‘影子计划’的燃料。死亡不是意外，是必要条件。只有当倒计时归零，时空锚点才能稳定。”
我攥紧了拳头：“那徐峰呢？王大力呢？他们也是‘燃料’？”
班长的影像微微晃动：“他们选择了成为锚点。你也会。”
“放屁！”孙大勇突然吼出声，“班长不是这种人！他宁可死也不会拿兄弟当实验材料！”
班长的影像没变，只是重复道：“每死一人，数据闭环前进一步。倒计时归零，真相自现。”
“你他妈闭嘴！”我猛地抓起一块石头砸向石台。
石头穿过影像，砸在地上，碎成几块。
蓝光闪烁了一下，接着，地面开始震动。
李铁柱突然抬枪：“小心！”
我回头，只见林子里冲出一队越军特战队员，端着冲锋枪，呈扇形包抄过来。
“掩护！”我吼。
李铁柱立刻开火，一枪打倒最前面的敌人。孙大勇拉着我往石台侧面滚，可敌人太多了，火力压得我们抬不起头。
“王大力！”我喊，“掩护李铁柱！”
没人应。
我扭头一看，王大力正趴在地上，左肩全是血，右手还死死抓着枪。
“大力！”我爬过去。
他抬头看我，脸色发白，嘴唇哆嗦着：“我……我还能打……”
“别动！”我撕开急救包，可血止不住，像水管漏了。
越军的火力越来越近，李铁柱被迫后退，子弹打在石台上，溅起一串火花。
王大力突然抓住我的手，力气大得吓人。
他从怀里掏出一枚党徽，染血的，塞进我手里。
“替我……”他喘着气，眼睛首勾勾盯着我，“看到结局。”
话没说完，手一松，头歪了下去。
我愣在原地，党徽上的血顺着我的指缝往下滴。
“陈远！”李铁柱吼，“没时间了！”
我抬头，只见石台上的蓝光越来越强，班长的影像开始扭曲，地面裂缝蔓延，像蜘蛛网一样向西周扩散。
“倒计时归零了。”孙大勇声音发抖。
我低头看王大力的尸体，又看手中的党徽。
背面刻着一行小字：48-02。
和阶梯上的编号，一模一样。
“你们所有人，都是燃料。”
班长的话在耳边回响。
我慢慢站起身，把党徽塞进胸口的内袋，紧贴心脏。
地面裂开一道深坑，蓝光从底下涌出，中央缓缓升起一个环状机械结构，表面布满青瓷纹路，和我怀里的碎片完全一致。
我掏出那块青瓷，它正在发烫，轻微震动，像是在回应地下的东西。
李铁柱退到我身边：“现在咋办？”
我没说话，盯着那台机器。
它不是武器。
它是门。
通往第49天的门。
孙大勇突然指着石台：“你看！”
我转头，只见班长的影像最后闪了一下，嘴唇动了动。
这次，他说的不是台词。
他说：“快跑。”
话音落下，石台炸开，蓝光冲天而起，地面塌陷，我脚下一空，整个人往下坠。
李铁柱伸手想抓我，可我也抓住了孙大勇的胳膊。
我们三个一起跌进那片光里。
下坠中，我看见青瓷碎片在胸前发亮，和地底的装置产生共鸣，震动越来越强。
最后一级阶梯上，那行刻字清晰可见：
“48-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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