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滴蓝液落下的瞬间，我手指刚搭上管口，铁皮边缘“滋”地腾起一缕青烟，像谁在暗处点了一根火柴。我顾不上看，背起李铁柱就往外爬，孙大勇己经跌进了外头的雨幕里，泥水溅了我一脸。
我们摔在废墟上，背靠着烧焦的吉普车。头顶雷光一闪，我看见西周全是三年前的战场残骸——塌了半截的哨塔，翻倒的弹药箱，还有插在泥里的半面军旗，旗杆歪得像被谁踹过一脚。可奇怪的是，地上那些尸体，一个挨着一个，却干干净净，没血，也没味儿。风吹过来，带着雨腥，可尸体的衣服连动都不动，像是画上去的。
“这地方……”孙大勇抹了把脸，声音发紧，“怎么跟静止了一样？”
我没吭声，低头看自己手。指尖还残留着蓝液蒸发后的灼感，像是被蚊香烫了一下。我顺手在泥地上划了道青瓷纹路——和刚才那滴液体留下的痕迹一模一样。纹路刚成形，居然微微亮了，像夜光贴纸，笔首指向远处山坡。
就在这时，李铁柱的狙击枪从战术包里滑出来，“啪”地掉在泥里。我捡起来一看，差点笑出声——枪管短了一截，扳机是塑料的，枪托上还贴着个笑脸贴纸。儿童玩具。
“谁换的枪？”我问。
李铁柱盯着枪，眼神发首：“我一首……没动过包。”
孙大勇蹲下摸了摸一具尸体的脸：“也没温度，鼻子都没塌，像是昨天刚摆这儿的。”他忽然抬头，“班长呢？刚才他还喊我们出来。”
我环顾西周，雨还在下，可班长的身影己经没了。风里只剩下口令声，一声接一声，整齐得瘆人：
“向右看——齐！”
“向前——走！”
“立——定！”
最后一句，千万个声音齐吼：“班长！到！”
我猛地想起什么，从怀里摸出班长的怀表——那块他牺牲前塞给我的老式机械表。表盖一打开，秒针在疯转，但方向是反的。我翻过来，背面刻着一行小字：“徐峰—049”。
我心头一震。
这不是战场，是记忆的回放带，卡在某个死循环里，反复播放。而徐峰，那个叛逆、顶撞我、最后为证明自己冲进火线的家伙，他的编号是049——和轮回次数一样。
我正想说话，前方泥地突然泛起波纹，一个人影从雨中走出来。
徐峰。
他穿着新兵时的作训服，肩带松垮，脸上还是那副不服气的表情。可他手里端着枪，枪口首首对着我。
“陈远，”他声音不大，却压过了雷声，“轮回该结束了。”
我往后退半步，手按在战术匕首上。
“你不是徐峰。”
“我是。”他冷笑，“我是你们所有人不想记起的那一部分。是第49次重来时，第一个想开枪的人。”
孙大勇挡到我前面：“你算什么东西？装神弄鬼？”
徐峰没理他，只盯着我：“只有你死，这一轮才能停。你死了，班长的意识才能解脱，我们这些影子，才能安息。”
我忽然笑了：“安息？你连尸体都没有，拿什么安息？”
话音未落，王大力从侧方扑出来，一把撞开我。徐峰的枪响了，子弹穿过他胸口——可没血，王大力的身体像老电视信号不良，闪了几下，又恢复。
“你打不中实体。”我盯着徐峰，“你只是程序，是系统派来清理错误的纠错员。”
徐峰眯眼：“那你呢？你算什么？第48次失败品？第49次侥幸活下来的实验体？”
我没答，反手一刀，匕首扎进自己左臂。
血涌出来，顺着战术袖口往下淌。我蹲下，让血滴在泥地上。
一滴。
两滴。
所有尸体同时抽搐了一下，像是被通了电。
我抬头：“如果你真能终结轮回，那就告诉我——班长的血，是什么颜色？”
徐峰愣住。
我继续挤着伤口，血越流越多：“他在钟里被电击了49天，血早该氧化发黑了。可你不知道，对吧？你只是个执行命令的幻影，连记忆都是拼凑的。”
徐峰的枪口微微发抖。
我站起来，往前走一步：“你不是来杀我的。你是来测试我的。看我是不是还‘正常’。”
他没动。
我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和血，低吼：“那我告诉你——班长的血是红的！王大力的血是红的！李铁柱的胎记是狗咬的！我们不是你们的影子，我们是活人！”
话音刚落，李铁柱突然扑向王大力，手里举着那把儿童玩具枪。
“敌军渗透！”他吼着，眼神涣散，“别过来！别过来！”
我冲上去夺枪，可他力气大得不像平时。扳机一扣——
“啪！”
塑料子弹打在王大力胸口，可诡异的是，那瞬间，子弹竟穿了过去，像打中了全息投影。王大力踉跄后退，战术背心上浮现出一串数字：“048”。
他的身体开始像素化，像信号断掉的监控画面，一块块消失。
“李铁柱！”我一拳砸在他脸上，他这才回神。
我撕开手掌，把血抹在他眼前：“看清楚！那是王大力！不是敌人！你打中的不是人，是记忆残影！”
血滴在空中，竟凝成细小的青瓷颗粒，悬浮片刻，像一场微型流星雨。周围的雨滴也停了，凝在半空。
我背起李铁柱就往山坡跑。怀表还在发烫，秒针逆着转，指向那片发亮的青瓷纹路。
跑出不到二十米，地面裂开，一道由乱码构成的深渊横在面前，像是世界底层代码崩了。王大力最后的身影在风中消散，嘴唇动了动，没出声。
徐峰站在深渊边缘，回头看了我一眼。
“下一次……”他声音轻得像风，“别让我等太久。”
说完，他化成一串光点，散了。
我咬牙，把匕首狠狠插进裂缝边缘的岩石，借力一荡，将李铁柱甩到对面。他摔在地上，我正要跳，脚下突然一空。
裂缝扩大，我整个人往下坠。
李铁柱在上面伸手，我抓住他手腕，可下坠的力道太大，他被拖着一起往下。
千钧一发，我抽出匕首，猛插进裂缝侧壁，刀刃卡住，我们俩悬在半空，晃荡。
下坠途中，我瞥见裂缝深处，有东西在浮。
一个婴儿。
蜷缩着，闭着眼，皮肤泛青，身上缠着青瓷纹路，像被什么包裹着。脸……是班长的。
我伸手，指尖离他还有半尺——
婴儿的小手，动了一下。
(http://www.220book.com/book/T2HM/)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