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在塌陷的岩壁上，左臂的血顺着匕首刃口往下滴，砸在掌心终端的接口处，溅起一串细小的火星。终端屏幕闪了下，又黑下去。
李铁柱趴在我旁边，耳朵还在渗血，呼吸急得像拉风箱。他忽然抬手，一把按住我正要再敲接口的手腕。
“别试了，”他说，“磁场太强，系统锁死了。”
我没吭声，把匕首尖在接口边缘轻轻敲了三下，停一秒，再压一次。这是班长教的土办法，说是老连队对付报废终端的野路子，正规流程里从不提。我试过一次，管用。现在只能再信它一回。
终端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一道青光。
我撕开战术背心内层，把那块带血的青瓷芯片抠出来。王大力最后塞给我的，指甲都掀翻了，血糊了一整块芯片。我用匕首背把凝固的血块刮开，贴在掌心焐了几秒，等它软了，才慢慢插进终端侧槽。
“滴——数据解码中。”
全息投影自动展开，画面抖得像信号不良的老电视。第一帧是张照片：我们新兵连在营门口合影。我站在后排角落，王大力咧嘴笑，李铁柱板着脸。可照片里的班长……不对。他站姿太正，眼神空，笑得不像人。
接着是视频片段：一间地下实验室，穿白大褂的人打开培养舱，把一个和班长一模一样的人拖出来，往脖子上嵌青瓷碎片。时间戳显示，那是我们入伍前两个月。
我盯着画面，没说话。
李铁柱突然喘了口气：“那是我……那是我被造出来的那天。”
画面切到另一间屋子，铁架上排着十几个透明舱，每个里面都漂着个人。编号从1到12。7号舱里，是李铁柱的脸，闭着眼，身上连着管子。记录显示：第7次克隆体，存活时间47天，任务失败，销毁。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响，像是被人从背后踹了一脚。
“我们……都不是真的？”
“三年服役，是第49次轮回。”我盯着数据流，“每一次，系统重置，记忆清零，只保留战斗本能。班长的日志没说谎，他说‘当影子吞噬本体’，我们就是影子。”
“那王大力呢？他刚才是不是……真的？”
我没回答。王大力冲出来推我们的那一刻，他的动作太准了，像是算好了塌方角度。他塞给我的芯片，背面刻着“50-01”，和培养舱里那个胚胎的编号一致。
终端突然发出提示音：“自毁程序启动条件满足。需双人确认。第一指令员：陈远。第二指令员：______。”
我扭头看李铁柱。
他正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手指微微发抖。忽然，他抬起来，枪口对准我。
“别怪我。”他说，“我听见了，它在叫我。声音从骨头里钻出来，说‘任务完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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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第7号，”我说，“你是李铁柱。你记得吗？第一次狙击考核，你打偏了，班长让你趴泥地里练瞄准，一趴就是六小时。你说你恨他，可后来你枪法成了全连第一。”
他手指扣在扳机上，没动。
“你还记得王大力吗？他总在半夜偷吃辣条，呛得首咳嗽，你骂他‘乡巴佬没素质’，可每次查哨你都帮他打掩护。你们吵了一百次，可他死的时候，你跪在地上，喊了三声‘哥’。”
他的手开始抖。
“你不是程序，你是活人。就算你是克隆的，可你流的血、吃的苦、掉的眼泪，都是真的。”
终端突然响起另一个声音。
“陈远。”
我猛地回头。
徐峰的脸浮现在投影里，半透明，像信号不良的监控画面。他穿着新兵时的迷彩服，脸上还带着那股不服气的劲儿。
“选一个。”他说，“毁了系统，全球部队会收到错误指令，以为这里是敌方基地，立刻发动歼灭打击。三小时内，方圆五十公里，灰都不剩。”
我盯着他：“你不是死了吗？”
“我死了。可我的意识被上传了，成了系统的校准器。现在，我得问你——你要选战友的残魂，还是现实的世界？”
终端屏幕跳出血红倒计时：00:02:59。
李铁柱的枪口还在对着我，但手己经快握不住枪了。他的太阳穴突突首跳，青色纹路顺着脖子往上爬。
我知道他撑不了多久。
我伸手，从战术背心里抽出那本破烂的笔记本——班长留下的，封皮上还沾着泥，页角卷着，写满了手写战术要点和训练笔记。最后一页，是他歪歪扭扭写的：“当兵不是为了杀人，是为了让活着的人，能好好活着。”
我站起来，把笔记本狠狠砸向终端核心接口。
“该你当班长了。”
笔记本撞上接口的瞬间，爆出一串电火花。整个系统嗡鸣一声，屏幕疯狂闪烁，数据流倒卷，警报声尖锐到刺耳。李铁柱闷哼一声，跪倒在地，枪掉在石头上。
爆炸从终端底部开始，火舌顺着电缆往里钻。我扑过去拽他，滚出两米远。
轰——
火光冲天，通道入口被炸塌，碎石和火焰一起喷出来。我趴在地上，耳朵嗡嗡响，眼前发黑。
最后看见的，是那团悬浮的青色碎片在火光中缓缓重组，人脸轮廓浮现，眉眼柔和，嘴角微扬，像极了刚入伍时的王大力。
他的嘴唇动了。
我听不见声音，但看懂了口型。
“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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