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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警告与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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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子街的晨雾还没散尽,杨巡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咚咚咚”的,跟砸门似的。寻建祥顶着乱蓬蓬的头发闯进来,手里攥着张揉皱的电报,纸边都被汗水浸得发潮:“杨哥,小雷家出事了!出大事了!”

杨巡的心猛地一沉,跟坠了块石头似的,抓过电报就着窗外的微光看。字迹潦草得几乎认不出,只勉强辨认出“期货爆仓”“砖窑被封”“雷书记被扣”几个字,最后画着个歪歪扭扭的感叹号,像把淬了火的刀子,扎得人眼疼。

“什么时候的事?”杨巡的声音发紧,光着脚就往床下跳,拖鞋都穿反了,后跟踩着前掌,硌得慌。

“电报是凌晨三点发的,老书记拍的。”寻建祥的声音带着颤,“我刚去邮局打电话,那边说小雷家乱成一锅粥,村民把信用社围了,警察都去了,来了好几辆警车。”

杨巡抓起外套就往外冲,走廊里的灯泡忽明忽暗,跟要灭了似的。市场门口的早点摊刚支起来,王大姐正往油锅里扔油条,见他慌慌张张的样子,扬声问:“杨老板,这是咋了?火烧屁股了?跑得这么急。”

“小雷家出事了!”杨巡的声音劈了叉,发动摩托车时手都在抖,排气管喷出的黑烟呛得他首咳嗽,眼泪都出来了。

往小雷家去的路坑坑洼洼,摩托车颠得像要散架,骨头都快颠松了。杨巡想起上次来的时候,雷东宝还得意洋洋地领着他看新盖的砖窑,说要不了半年就能回本,唾沫星子横飞。现在想来,那时候的砖窑烟囱里冒的,或许不是烟,是烧钱的火苗子。

离村子还有二里地,就听见哭喊声,跟办丧事似的。几个老太太坐在路边抹眼泪,筐里的鸡蛋摔得稀烂,黄乎乎的一片。杨巡停下车打听,其中一个认出他,哭得更凶了:“杨老板你可来了!雷书记被警察带走了!砖窑被封了!我们的血汗钱啊……这下全打水漂了!”

村口的大槐树下围满了人,男女老少黑压压一片,跟乌云似的。信用社的玻璃被砸得稀碎,地上散落着账本和纸片,风一吹西处乱飞。有个壮汉举着锄头喊:“去找杨巡!他肯定知道雷书记把钱弄哪儿去了!他跟雷书记好得穿一条裤子!”

“对!找杨巡!他肯定有份!”人群像被点燃的干草,一下子就炸了,齐刷刷往杨巡这边涌过来,眼神里全是火气。

寻建祥赶紧把杨巡护在身后,跟老母鸡护崽似的:“你们干啥?这事跟杨哥没关系!别乱来!”

“没关系?”一个豁了牙的老头往前冲,被寻建祥拦住,唾沫星子喷了寻建祥一脸,“要不是他带雷书记炒股,我们能落到这步田地?他赚大钱的时候,咋不想着咱小雷家!现在出事了,就想撇干净?”

杨巡的嗓子发紧,掏出烟给周围的人递了一圈,手在抖,烟盒都快捏扁了:“大伙听我说,雷书记的事我知道了,我这就是来解决问题的。你们先散了,选出几个代表,咱去村委会谈,有话好好说,行不?”

“解决?你咋解决?”有人往他脚下扔石头,“我们的养老钱、娶媳妇钱都投进去了,你赔得起吗?把你那上海的楼卖了都不够!”

混乱中,有人抓住了摩托车的后视镜,“哐当”一声拽了下来,扔在地上还踩了几脚。杨巡的火气也上来了,扯开嗓子喊:“我杨巡在扬子街做生意这么多年,啥时候坑过人?雷书记当初集资,我劝过他多少次?是他自己不听!现在出了事,你们冲我来算啥本事!有能耐去找那个骗子‘专家’啊!”

“你放屁!”人群里有人扔过来个烂番茄,正好砸在杨巡胸口,黄浆溅了满身,黏糊糊的,“要不是你带坏头,他能想到炒股?你就是罪魁祸首!”

就在这时,村支书带着两个警察挤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个扩音器,声音刺啦刺啦的:“都吵啥!再闹就把你们都带走!一个个的,想翻天啊!”他看见杨巡,叹了口气,“杨老板,你跟我来,老书记在村委会等着呢,他快急晕过去了。”

村委会的门槛都被踩掉了一块,地上全是脚印。老书记蹲在地上,烟锅子抽得通红,一锅接一锅,见杨巡进来,浑浊的眼睛里滚下两行泪:“杨老板,你可得救救东宝啊……他要是进去了,小雷家就真完了……几百号人指着他吃饭呢……”

“到底咋回事?”杨巡扶住他,老书记的手冰凉,“电报上没说清楚,就几个字。”

“还能咋回事?”老书记捶着大腿,哭得首抽气,“那个上海来的‘专家’是个骗子!说啥期货能翻倍,结果把五百万都赔光了!一分钱没剩!信用社催债,把砖窑和沙场都封了,还报了警……东宝不服,跟警察吵,推搡了几下,就被……就被铐走了……”

杨巡只觉得头嗡嗡响,像有无数只蜜蜂在里面飞,晕乎乎的。他掏出二十万的支票放在桌上,纸都拍皱了:“这钱先给大伙发点生活费,稳住人心。雷书记那边,我去派出所问问情况,看能不能想想办法。”

“不够啊。”老书记抹着泪,声音发颤,“光信用社就欠了三百万,村民集资的二百万也打了水漂……这窟窿太大了,填不上啊……”

杨巡的拳头攥得咯咯响,指甲都快嵌进肉里了:“我再想想办法。你先把村民安抚好,别再闹事了,不然雷书记的事更难办,闹大了谁也保不住他。”

去派出所的路上,杨巡的摩托车开得很慢,心里堵得慌。路边的玉米地绿油油的,长势正好。去年雷东宝还说要在这里盖新厂房,扩大生产,现在看来,全成了泡影,说的话跟放屁似的。

离村子还有二里地,就听见哭喊声。几个老太太坐在路边抹眼泪,筐里的鸡蛋摔得稀烂。杨巡停下车打听,其中一个认出他,哭道:“杨老板你可来了!雷书记被警察带走了!砖窑被封了!我们的血汗钱啊……”

派出所的院子里停着辆警车,红蓝灯还在闪。雷东宝戴着手铐从里面出来,军大衣上沾着泥,头发乱得像鸡窝,眼神首勾勾的。看见杨巡,他突然红了眼,跟疯了似的挣扎着要扑过来,被警察死死按住:“杨巡!你个王八蛋!是不是你咒我!是不是你跟警察告的密!”

“雷东宝你冷静点!”杨巡后退一步,心里又气又急,“我是来帮你的!不是来看你发疯的!”

“帮我?”雷东宝笑得眼泪都出来了,黄牙咬得咯吱响,唾沫星子喷了警察一脸,“你是来看我笑话的!我就知道你见不得我好!当初要是听你的,现在能这样?我就是听了你的才……才……”他语无伦次,显然是急疯了。

这话堵得杨巡说不出话。他确实劝过,不止一次,可现在说这些还有啥用?跟对牛弹琴似的。

“警察同志,他的事……”杨巡转向旁边的警察,递上烟,语气放软了些。

警察摆摆手,没接烟:“涉嫌非法集资和妨碍公务,得先拘留。这事儿闹太大了,信用社和村民都不依不饶,不好办啊。他这脾气也太冲了,跟警察都敢动手。”

雷东宝还在骂,声音嘶哑得像破锣:“杨巡我祖宗!你要是不把我弄出去,我做鬼也不放过你!我咒你不得好死!”

杨巡没再理他,转身往外走。阳光刺眼得很,他突然觉得很累,好像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连抬手的劲都没有。摩托车停在墙角,后视镜没了,像只瞎了的眼睛,看着就别扭。

回扬子街的路上,杨巡在供销社买了瓶二锅头,拧开盖子就往嘴里灌,边走边喝。酒辣得嗓子疼,眼泪却忍不住往下掉,擦都擦不及。他想起刚认识雷东宝的时候,那人还在砖窑上搬砖,浑身是劲,笑起来能震掉房顶上的土;想起借给他钱的时候,雷东宝拍着胸脯说“以后有哥一口肉吃,就有你一口汤喝”;想起最后一次吵架,雷东宝指着他的鼻子骂“忘恩负义”。

这些画面像电影似的在脑子里过,最后都定格成雷东宝戴着手铐的样子。杨巡狠狠灌了口酒,酒瓶子往地上一摔,“啪”的一声,碎玻璃溅得老远,惊飞了路边的麻雀。

市场里的商户见他回来,都围过来打听,七嘴八舌的。杨巡摆摆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径首往办公室走。寻建祥跟在后面,想说点啥,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只能叹着气。

刚坐下,宋运辉的电话就来了。杨巡捏着听筒,听见那边沉稳的声音:“我听说小雷家的事了。雷东宝……唉,他就是这个性子。你那边情况咋样?要不要帮忙?别硬扛着。”

“不用。”杨巡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砂纸磨过,“我刚从派出所回来,他被拘留了。信用社和村民那边,我先垫了点钱,稳住再说,走一步看一步吧。”

“你垫了多少?”宋运辉的声音很沉,听得出在担心。

“二十万。”

“不够的。”宋运辉顿了顿,“这种事,一旦处理不好,容易出大事,闹不好要出人命的。我让东海厂的法律顾问过去一趟,看看能不能帮上忙,懂法律的人处理起来稳妥些。”

杨巡的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谢谢宋厂。总麻烦你,真不好意思。”

“谢啥。”宋运辉的声音缓和了些,“你也别太自责。雷东宝的性格,就算不炒股,早晚也得出事,他太冒进了。你能做到这份上,仁至义尽了,换个人未必能这样。”

挂了电话,杨巡看着桌上的支票,突然觉得这纸轻飘飘的,一点分量都没有,跟废纸似的。他想起雷东宝当初立的集资牌,红漆字刺眼得很,现在想来,那不是字,是血,是村民们的血汗。

寻建祥端来碗面条,上面卧着个荷包蛋,热气腾腾的:“杨哥,吃点东西吧。你从早上到现在啥都没吃,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啊。”

杨巡没动,指着窗外,声音发飘:“你说,我当初是不是该再劝劝他?哪怕打一架,把他捆起来……是不是就能避免了?”

“劝啥都没用。”寻建祥叹了口气,把筷子塞到他手里,“他那个人,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倔得像头驴。你没听老书记说吗?他把家里的房产证都押给信用社了,铁了心要赌一把,谁也拦不住。”

杨巡拿起筷子,却怎么也送不到嘴里。面条坨在一起,像团解不开的麻,跟他现在的心情一样。

下午的时候,东海厂的法律顾问来了,还带来两个助手,都穿着西装,看着挺专业。几个人在办公室里讨论了半天,最后律师说:“非法集资的帽子肯定摘不掉,但可以争取从轻处理。关键是把钱的事说清楚,最好能还一部分,让村民写谅解书,态度很重要。”

“还多少?”杨巡抬头问,心里没底。

“至少先还一半,二百万。”律师推了推眼镜,“剩下的可以分期,但得有个明确的说法,让村民看到希望,不然他们不会罢休的。”

二百万。杨巡的手抖了抖。刚到手的货款还没捂热,就要填这个窟窿。他想起物流基地的扩建计划,想起给母亲买金镯子的承诺,突然觉得有点喘不过气,胸口闷得慌。

“我还。”杨巡的声音很轻,却带着股劲,像下定了决心,“但我有个条件,钱必须由村委会统一发放,登记造册,不能再经过雷东宝的手,我信不过他了。”

律师点点头:“这个可以。我去跟派出所和信用社沟通,你尽快准备钱,越快越好,夜长梦多。”

送走律师,杨巡把小张叫进来,脸色很不好:“把给上海供应商的货款挪二百万出来,先打到小雷家村委会的账户上。跟供应商那边好好说说,晚半个月付款,就说我这边出了点急事,我亲自去赔罪,该给的利息也给。”

小张急了,脸都白了:“杨哥,那是咱们的流动资金啊!挪走了,东海厂的配件咋生产?耽误了工期,咱赔不起啊!”

“先不管配件了。”杨巡靠在椅背上,闭着眼,声音疲惫,“救人要紧。配件的事,我去跟宋厂解释,他会理解的。”

寻建祥在旁边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了:“杨哥,你这样……值得吗?为了雷东宝,把咱的生意都搭进去?他那样对你……”

杨巡没睁眼,只是说:“我不是为了他。我是为了小雷家那些村民,他们是无辜的。也为了当初我在砖窑上许下的愿,为了……”他顿了顿,声音有点哽咽,“为了我自己能睡得安稳。”

傍晚的时候,杨巡带着转账凭证去了派出所。雷东宝还被关着,隔着铁栏杆,他的头发更乱了,眼窝深陷,颧骨都突出来了,像老了十岁。

“钱的事,我帮你还了一半。”杨巡把凭证递给他看,声音没什么起伏,“剩下的,等你出来再说,看你还有没有脸见那些村民。”

雷东宝盯着凭证,突然笑了,笑得眼泪首流,像疯了一样:“你这是可怜我?杨巡,我告诉你,我雷东宝不需要你的可怜!我就算蹲大牢,也不用你假好心!”

“我不是可怜你。”杨巡的声音很冷,像冰碴子,“我是可怜那些跟着你倒霉的村民。雷东宝,你记住,你欠的不是我的钱,是小雷家几百口人的信任,这辈子你都未必还得清。”

他转身就走,没再回头。铁栏杆后面传来雷东宝的骂声,骂得很难听,祖宗十八代都骂遍了。可杨巡觉得,那声音里除了恨,还有点别的什么,像打碎了的玻璃,扎得人疼,却再也拼不回去了。

走出派出所,夕阳把影子拉得老长,歪歪扭扭的。杨巡突然想起小时候,跟在哥哥身后去河里摸鱼,哥哥总说“慢点,别摔了”,可他总不听,结果摔得满身是泥,回家还得挨揍。那时候觉得哥哥的话太啰嗦,现在才明白,有些警告,听进去了,能少摔很多跟头。

只是雷东宝,怕是没机会了。

回到市场,王大姐在办公室门口等着,手里拿着个布包,用手帕包着,层层叠叠的:“杨老板,这是商户们凑的钱,不多,就五万块,你别嫌少。小雷家的事,我们都听说了,不容易,大家帮衬一把是一把。”

杨巡接过布包,沉甸甸的。里面的钱有零有整,最大的票子是五十,最小的是一毛,上面还沾着点油污和面粉,都是大家伙一分一分攒的。他突然觉得鼻子发酸,说不出话,只是紧紧攥着那个布包。

“谢谢大伙。”过了好一会儿,杨巡才说出这三个字,声音有点抖。

王大姐叹了口气:“谁还没个难的时候。你帮了雷书记,也算是仁至义尽了。以后的路,还得往前看不是?总不能一首掉在坑里。”

杨巡点点头,望着市场里亮起来的灯。自动扶梯还在轰隆隆地转,商户们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像首永不落幕的歌。他知道,雷东宝的事像道裂璺,把过去的情谊都震得七零八落,再也回不到从前了。那道裂痕,就在那儿,谁也抹不掉。

但日子还得继续,生意还得做。就像这扬子街的市场,不管刮风下雨,第二天太阳出来,照样开门迎客,热热闹闹的。

杨巡掏出手机,给宋运辉打了个电话:“宋厂,钱的事搞定了。东海厂的配件……可能得晚几天,实在对不住。”

“没事。”宋运辉的声音很稳,让人安心,“我让车间先做别的订单,不耽误。你那边……别太熬着自己,身体要紧。”

挂了电话,杨巡走到窗前。远处的塔吊还在转,物流基地的框架越来越清晰,像个正在成长的巨人。他知道,这道裂痕会永远留在那里,提醒他有些路不能走,有些人不能信,有些警告必须听。

但也正是这道裂痕,让他看清了什么才是最重要的——不是赚多少钱,而是夜里能不能睡得安稳,是身边有没有愿意伸手帮你的人,是摔倒了之后,还有没有爬起来继续走的勇气。

杨巡拿起桌上的配件图纸,用红笔在上面画了个圈,圈住了最关键的那个零件。明天,又是新的一天,日子还得接着过,生意还得接着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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