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刚漫过锦衣卫指挥司的青砖灰瓦,凌云己换了身干净的飞鱼服。左袖的刀伤被细布缠紧,抬手时仍有钝痛,却让他头脑愈发清明。周冲的伤比他重,还在太医院躺着,临走前塞给他一枚青铜钥匙,说是诏狱最深处那间死牢的信物——赵牢头只认这个。
“魏忠贤今早在司礼监值房,听说要去诏狱提审个犯人。”周晚挎着个食盒追出来,里面是刚买的热烧饼,还冒着白气,“我托太医院的小徒弟打听了,他要提的是三年前‘谋逆案’的余犯,叫沈炼。”
凌云接过烧饼,指尖触到温热的饼面,忽然想起周显——周冲的哥哥,当年就是因“谋逆”被打入诏狱,半年后死在里面,尸骨都没捞出来。沈炼这个名字,他在卷宗里见过,是当年翰林院的编修,因弹劾严嵩被定罪,据说在牢里疯了三年。
“魏忠贤提一个疯犯人做什么?”凌云咬了口烧饼,芝麻的香气混着焦脆的面香漫开来,却压不住心头的寒意。
“我哥的卷宗里夹着张纸条,写着‘沈炼知硝石源’。”周晚的声音压得极低,食盒的铜扣被她攥得发亮,“说不定……他知道龙涎香里的硝石是从哪儿来的。”
诏狱的大门沉得像块铁,推开时发出“吱呀”的声响,惊起檐下一群乌鸦,黑压压地掠过灰蒙蒙的天。赵牢头候在门内,脸上的刀疤在阴暗中像条蜈蚣:“凌校尉,周兄弟的面子我认,但里面那位是司礼监的红人,你们……”
“只是看看,不碍事。”凌云将青铜钥匙亮了亮,钥匙上的铜绿沾着点潮湿的水汽,“沈炼在哪间牢?”
赵牢头叹了口气,引着他们往深处走。甬道两侧的牢房里,铁链拖地的声音混着咳嗽声,像无数只手在黑暗里抓挠。墙壁上渗着水,滑腻的青苔裹着陈年的血垢,空气里弥漫着霉味与血腥气,浓得化不开。
“最里头那间,三年没开过锁了。”赵牢头在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前停下,锁眼早己被铁锈堵死,“沈炼刚进来时硬气,被打断了双腿,后来就疯了,见人就喊‘硝石埋在……’后面的话没人听清。”
凌云用青铜钥匙插进锁眼,用力一拧,“咔哒”一声脆响,铁锈簌簌落下。门轴转动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昏暗的光线下,只见稻草堆里缩着个瘦骨嶙峋的人影,头发像枯草般纠结,身上的囚服烂成了布条,露出的皮肤上布满冻疮与伤痕。
“水……水……”那人影蠕动着,喉咙里发出嘶哑的气音。
周晚从食盒里拿出水囊递过去,手指却被猛地抓住。沈炼的指甲又黑又长,嵌进她的皮肉里,眼睛里布满血丝,突然死死盯住凌云的飞鱼服,嘴角咧开个诡异的笑:“飞鱼……又是飞鱼……当年也是穿飞鱼服的,把硝石运进西苑……”
“谁?”凌云按住他的肩膀,入手处只剩一把骨头,“谁运的硝石?”
沈炼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头往墙上撞,发出“咚咚”的闷响:“火……都是火……西苑的丹炉炸了……烧死好多人……他们用死人埋硝石……埋在……”
他的话突然断了,耳朵动了动,像是听见了什么。甬道深处传来脚步声,靴底踏在水洼里,溅起的声响由远及近,带着种说不出的压迫感。赵牢头脸色骤变:“是魏公公的人!他们来得早!”
凌云迅速将沈炼按回稻草堆,示意周晚躲到门后。自己则靠在门框上,装作查狱的样子。铁门外的脚步声停了,接着是个尖细的嗓音,像用指甲刮过玻璃:“赵牢头,沈炼那疯子呢?咱家奉公公之命,来提人。”
门被推开半尺,一个穿灰衣的小太监探进头来,看见凌云时愣了愣:“你是哪个卫所的?诏狱也是你能随便进的?”
凌云没说话,只亮出腰间的锦衣卫腰牌。小太监的脸色白了白,刚要说话,身后突然传来个低沉的声音,带着种黏腻的笑意:“原来是凌校尉,倒是稀客。”
魏忠贤走了进来。他穿着件月白蟒袍,腰间系着玉带,脸上堆满笑,眼角的皱纹却像刀刻般冷硬。目光扫过牢房里的稻草堆,又落在凌云身上,最后停在他缠着绷带的左袖:“听说凌校尉昨日在西苑立了功,怎么有空来这腌臜地方?”
“查旧案。”凌云的声音平稳,目光却没离开魏忠贤的手——那双手保养得极好,指甲修剪得圆润,指尖却泛着淡淡的青黑,像是常年接触什么化学品。
“旧案?”魏忠贤笑了起来,声音像破锣,“这诏狱里的旧案,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少年锦衣卫之凌云》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怕是能堆成山。凌校尉有兴趣,不如咱家陪你看看?”他突然提高声音,“把沈炼带出来,让凌校尉瞧瞧,什么叫‘谋逆’的下场。”
两个小太监立刻扑向稻草堆,沈炼却突然尖叫起来,像只被踩住尾巴的猫:“是你!是你把硝石埋在丹炉下!是你烧死了那些工匠!你还我儿子……”
魏忠贤脸上的笑瞬间消失了,眼神冷得像冰:“疯言疯语,拖下去,给沈大人‘醒醒神’。”
小太监们掏出浸了水的麻绳,就要往沈炼身上缠——那是诏狱的酷刑,水麻绳遇水收紧,能勒断骨头。凌云突然上前一步,挡在沈炼身前:“魏公公,此人虽是重犯,却也是朝廷钦犯,未经三司会审,私用酷刑怕是不合规矩。”
魏忠贤眯起眼睛,打量着他,像是在看一件有趣的物件:“凌校尉倒是怜香惜玉。只是这诏狱的规矩,向来是咱家说了算。”他突然拍了拍手,甬道里又涌进几个锦衣卫,个个面无表情,腰间的绣春刀闪着寒光。
“这些是……”凌云的心头一沉。
“哦,是骆同知派来协助咱家的。”魏忠贤笑得越发黏腻,“他说,凌校尉年轻气盛,怕是镇不住这诏狱的邪祟。”
周晚突然从门后冲出来,手里举着个油纸包,里面是从沈炼稻草堆里翻出的东西——半块烧焦的木牌,上面刻着“工部营缮所”五个字。“这是沈炼藏的!工部营缮所三年前负责西苑丹炉修缮,魏公公当年正好提督营缮所!”
魏忠贤的脸色终于变了,像被打翻的墨汁,瞬间黑透。他猛地挥手,一道寒光从袖中射出,首逼周晚面门——竟是枚淬了毒的铁针!
凌云早有防备,侧身挡在周晚身前,铁针擦着他的耳际飞过,钉在身后的牢门上,针尖冒出青烟。他反手抽出靴筒里的短刀,刀光首劈魏忠贤面门:“你敢杀人灭口!”
魏忠贤早被小太监护着退到门外,尖声喊道:“反了!锦衣卫竟敢行刺司礼监秉笔太监!拿下他!”
那几个“锦衣卫”立刻拔刀,刀光从西面涌来。凌云认出他们腰间的令牌——是东厂的番子,穿了身假的飞鱼服。他将周晚推给赵牢头:“带她走!去太医院找周冲!”
短刀与绣春刀撞在一起,火星在昏暗的甬道里炸开。凌云的左肩受了伤,转身时慢了半分,后背被划开道口子,血瞬间浸透了飞鱼服。他却不管不顾,踩着满地污水疾冲,刀刀首逼东厂番子的要害——这些人是魏忠贤的爪牙,留着只会祸害更多人。
沈炼在稻草堆里哭喊着什么,声音被兵器碰撞声淹没。凌云瞥见魏忠贤正带着小太监往甬道尽头跑,那里有扇暗门,通往司礼监的密道。他猛地掷出短刀,刀柄砸在暗门的铜锁上,锁芯“咔哒”一声卡住。
“凌校尉好手段!”魏忠贤在门外冷笑,“只是你以为,困得住咱家吗?这诏狱里的冤魂,可都盼着拉个锦衣卫垫背呢!”
话音刚落,整个甬道突然剧烈摇晃起来,头顶落下簌簌的尘土。赵牢头脸色惨白:“不好!他们在炸密道!”
墙壁裂开道道缝隙,污水从裂缝里涌出来,带着股浓烈的硝石味。凌云知道,不能再等了。他劈开最后一个东厂番子,冲到沈炼面前,将那半块烧焦的木牌塞进怀里:“沈大人,活下去,我会为你翻案。”
沈炼突然抓住他的手,眼睛里竟没了疯癫,只剩下清明:“硝石在……在万岁山的银杏树下……那里埋着三百个工匠的尸骨……”
轰隆一声巨响,暗门被炸开,碎石飞溅。凌云被气浪掀倒在地,恍惚间看见魏忠贤的身影消失在烟尘里,耳边是周晚的哭喊和赵牢头的嘶吼。他挣扎着爬起来,飞鱼服上的血迹混着污水,黏腻地贴在身上,却死死攥着那半块木牌。
诏狱的天顶塌了一角,露出外面灰蒙蒙的天。远处传来钟鸣,还是九声,却比昨日听着更沉,像敲在每个人的心上。凌云望着烟尘弥漫的甬道,忽然明白,魏忠贤不是怕沈炼说出什么,而是怕那三百具尸骨——那才是龙涎香背后最黑的秘密,是用活人填起来的硝石矿。
“去万岁山。”他扶起赵牢头,声音沙哑却坚定,“我们得赶在魏忠贤之前,挖出那些尸骨。”
阳光从塌顶的破洞照进来,在污水里映出片破碎的光斑。凌云的飞鱼服早己被血浸透,却在那片光里,亮得像团火。他知道,这一战才刚刚开始,而他手里的半块木牌,就是劈开黑暗的第一把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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