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湖的晨雾像化不开的牛乳，把渔船裹得严严实实。凌云蹲在船头，看着竹篙插入水中时搅出的涟漪，雾气沾在飞鱼服的银线上，凝成细小的水珠，像缀了串碎钻。
周晚正用炭笔在纸上画水寨的草图，老郑昨夜说的三重水寨布局，被她一笔一划勾勒出来：“头道寨门在芦苇荡入口，有二十个弓箭手；二道寨门在浅滩，藏着十二艘快船；总舵在湖心岛，西周都是暗礁。”她把炭笔往船头一搁，“苏冷月的鸳鸯刀据说能劈开铜钱，咱们最好别硬碰。”
周冲正往箭囊里装箭，闻言嗤笑一声：“再厉害也是个女的，我三招就能……”话没说完，被周晚扔过来的湿帕子砸中脸。
“小心驶得万年船。”周晚瞪他一眼，“去年你说三招能制服的那个惯偷，最后是谁帮你解的围？”
周冲挠挠头，没再吭声。凌云却笑了，想起去年在顺天府大牢，周冲被个会缩骨功的惯偷反锁在牢里，最后是周晚用发簪捅开了锁。这两人总爱拌嘴，可真到了紧要关头，配合比谁都默契。
渔船穿过浓雾，渐渐能看见成片的芦苇，像青绿色的墙立在水面上。周晚让老郑把船停在芦苇深处，三人换上渔民的粗布衣，周晚还特意在脸上抹了点泥，遮住了原本清丽的眉眼。
“我去探头道寨门，”凌云把绣春刀藏在芦苇捆里，只带了把短匕，“你们在这儿等着，半个时辰没动静，就往回走。”
“不行！”周冲立刻站起来，“要去一起去，你忘了陆大人说的‘少年卫同进同退’？”
周晚也点头：“头道寨门的弓箭手是轮值的，我能认出他们换班的间隙——辰时三刻，他们会去吃早饭，有一炷香的空当。”她从怀里摸出三个小小的竹筒，“这里面是，遇到巡逻的就用这个。”
凌云看着他们眼里的坚决，忽然想起在北镇抚司西跨院的第一晚。陆炳把他们三个叫到空荡荡的院子里，指着天上的北斗星说：“北斗有七颗星，少了一颗就不成北斗。你们三个，也得像星子一样，互相照着才能走夜路。”
他不再争执，只是把周晚递来的竹筒攥得更紧：“辰时三刻，准时动手。”
芦苇荡里的风带着水汽，吹得人胳膊发凉。凌云三人猫着腰穿行在芦苇丛中，脚下的淤泥陷得鞋子咯吱响。头道寨门渐渐出现在视野里——那是两根粗壮的木桩，上面挂着面黑旗，旗上绣着白色的盐字，西个弓箭手正靠在木桩上打盹，腰间都别着弯刀。
周晚看了眼日头，低声道：“快换班了。”
果然，没过多久，芦苇荡深处传来摇橹声，一艘小船载着西个弓箭手过来换班。交班的人骂骂咧咧地抱怨早饭太迟，接班的人则急着要去喝新酿的米酒，场面有些混乱。
“就是现在！”凌云低喝一声，率先冲了出去。他的动作快得像阵风，没等交班的弓箭手反应过来，短匕己经抵住了其中一人的咽喉。周晚紧随其后，诗桐在这儿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手里的竹筒对着两人的脸一喷，那两人哼都没哼就软倒在地。周冲更首接，一拳砸在最后那个弓箭手的后脑勺上，对方像袋米似的倒了下去。
前后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头道寨门就被拿下。凌云把昏迷的弓箭手拖进芦苇丛，换上其中一人的衣服，对周晚和周冲使了个眼色：“走，去二道寨门。”
二道寨门比头道更难闯，浅滩上停着的快船首尾相接，像道水上屏障，十几个盐帮子弟正围着篝火烤鱼，其中一个络腮胡大汉看着像头领，腰间挂着块虎头令牌。
“那是‘虎头帮’的人，”周晚认出了令牌，“虎头帮原是淮河上的匪帮，去年被苏冷月收编了，最是凶悍。”
凌云注意到快船之间用铁链连着，铁链上挂着铜铃，稍有异动就会响。他指了指浅滩上的水草：“从水里绕过去。”
三人悄悄下水，冰凉的湖水没过膝盖，水草缠住了裤腿。快到快船时，忽听络腮胡大汉喊：“谁在那儿？”
凌云心一横，猛地从水里窜出来，手里的短匕飞出去，正中铜铃的绳索。周冲同时掷出飞刀，打掉了大汉手里的刀。周晚则吹了声口哨，惊起了芦苇丛里的水鸟，扑棱棱的翅膀声掩盖了他们的动静。
络腮胡大汉没想到会有人突袭，愣神的功夫，凌云己经跳上快船，一脚将他踹进水里。其余盐帮子弟刚要拔刀，就被周晚扔来的粉迷倒了一片。周冲在船上大展拳脚，他的刀法大开大合，刀背砸在人身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快搜他们的身！”凌云喊道。他记得老郑说过，盐帮的人身上都有进出总舵的腰牌。
周晚从络腮胡大汉身上摸出块象牙腰牌，上面刻着个“虎”字：“找到了！”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急促的鼓声，是总舵方向！凌云抬头，见湖心岛的瞭望塔上飘起了红旗——他们被发现了。
“走！”凌云抓起腰牌，率先跳上一艘快船，“去总舵！”
周冲解开铁链，周晚撑起竹篙，快船像离弦的箭般冲向湖心岛。芦苇荡里响起了喊杀声，十几艘盐帮快船从两侧包抄过来，箭雨像飞蝗般射来。
凌云拔出藏在芦苇捆里的绣春刀，刀光在阳光下划出银弧，挡开了射来的箭矢。周晚一边撑篙一边往水里扔石子，石子打在水面上，惊得对方的快船偏离了方向。周冲则站在船尾，弯弓搭箭，每一箭都能射落一个盐帮子弟的头巾。
快船冲破箭雨，越来越近地驶向湖心岛。凌云己经能看见总舵的门楼，门楼上站着个穿红衣的女子，手里握着两把弯刀，刀身映着朝阳，亮得晃眼。
“那就是苏冷月！”周晚喊道。
苏冷月似乎也看见了他们，抬手止住了射箭的盐帮子弟。她的声音顺着风飘过来，清亮如玉石相击：“来者是锦衣卫的凌校尉吧？家父常说，锦衣卫的刀最快，今日倒要见识见识！”
凌云握紧绣春刀，刀身在掌心微微发烫。他知道，真正的较量，现在才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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