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一块浸了墨的绒布，沉沉地压在总督府的屋顶上。更夫刚敲过三更，府里的灯笼大多己经熄灭，只剩下巡逻的亲兵手里的火把，在黑暗中划出一道道微弱的光。
地牢里，周冲正靠在铁栏上打盹。火把的光晕在他脸上晃来晃去，胳膊上的伤口又开始发痒，他忍不住挠了挠，却不小心碰倒了脚边的刀鞘，发出“哐当”一声。
“醒了？”陆渊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一丝诡异的笑意，“你以为胡宗宪能护得住你们？李嵩只是先来探探路，真正的杀招，在后头呢。”
周冲啐了一口：“少废话！有本事就自己解开铁链，小爷陪你练练！”
陆渊笑了笑，没再说话。地牢里又恢复了寂静，只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和远处巡逻兵的脚步声。
不知过了多久，周冲忽然听见头顶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响动，像是瓦片被踩碎的声音。他猛地站起来，握紧了腰间的刀：“谁？”
话音刚落，地牢的通风口突然被撬开，一道黑影像蝙蝠一样滑了下来，手里握着一把短刀，首扑陆渊的囚牢！
“找死！”周冲大喝一声，拔刀就冲了过去。
那黑影显然没料到地牢里还有人，愣了一下，随即改变方向，短刀带着风声劈向周冲。周冲急忙举刀格挡，两刀相撞，发出刺耳的金属声。
黑影的刀法狠辣刁钻，招招不离要害。周冲虽然勇猛，却在对方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下渐渐落了下风，胳膊上的旧伤被震得剧痛，动作慢了半分。
“噗嗤”一声，短刀划破了他的左臂，鲜血瞬间涌了出来。
“小爷跟你拼了！”周冲怒吼一声，不顾伤势，使出浑身力气，一刀劈向黑影的头颅。
黑影被迫后退，趁机从怀里摸出一把匕首，狠狠刺向陆渊的心口！他的目标根本不是周冲，而是要杀陆渊灭口！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支箭忽然从通风了进来，精准地射中了黑影的手腕！匕首“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周晚！”周冲又惊又喜。
通风口处露出周晚的脸，她手里还握着弓，冷声道：“别让他跑了！”
黑影见势不妙，转身就想从通风口逃走。周冲哪里肯放他走，忍着剧痛追上去，一刀砍在他的腿上。黑影惨叫一声，摔倒在地。
周冲上前一脚踩住他的背，用刀抵住他的脖子：“说！谁派你来的？”
黑影咬着牙，忽然猛地用力，竟硬生生咬碎了嘴里的毒药，嘴角溢出黑色的血沫，眼睛瞪得滚圆，瞬间没了气息。
周冲愣住了。他没想到对方竟然这么决绝，宁愿死也不肯吐露半个字。
就在这时，地牢的门被撞开了，凌云和胡宗宪带着亲兵冲了进来。看到地上的尸体和周冲胳膊上的血迹，凌云急忙上前：“你怎么样？”
“没事，小伤。”周冲摆摆手，指了指黑影的尸体，“这家伙是来杀陆渊的，被我拦住了。”
胡宗宪走到陆渊面前，看着他脸上的表情，沉声道：“他们要杀你灭口，说明你知道的事，比账册上记的还多。”
陆渊看着地上的尸体，忽然笑了起来，笑得越来越大声，最后竟咳起了血：“灭口？他们早就想杀我了！我手里握着他们通倭的证据，他们不敢让我活着到京城……”
“什么证据？”凌云追问。
陆渊的目光落在凌云身上，忽然变得锐利起来：“你想知道？那就答应我一个条件。”
“你说。”
“把我送出杭州，我就告诉你严党通倭的真正目的，还有你父亲坠崖的全部真相。”陆渊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蛊惑，“否则，等下一波杀手来，我死了，你永远也别想知道真相。”
凌云的心猛地一跳。他看着陆渊的眼睛，试图从里面找到一丝谎言的痕迹，可看到的，只有一种近乎疯狂的笃定。
胡宗宪皱起眉头：“不能放他走。他是重犯，一旦放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可我们需要他嘴里的证据。”凌云看向胡宗宪，“李嵩的人己经来了，下一次，他们可能会带更多人来，甚至不惜火烧总督府。我们守不住他的。”
胡宗宪沉默了。他知道凌云说的是实话。严党为了掩盖真相，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留着陆渊，只会让总督府变成战场。
“我有个办法。”周晚忽然开口，“把他装进囚车，假装要押往京城，半路再换车，藏到浒墅关的分舵。那里是我们的地盘，相对安全。”
凌云眼睛一亮：“这个主意好！李嵩的人肯定会在半路截杀，我们可以设个圈套，引他们出来，一网打尽！”
胡宗宪点了点头：“就这么办。我让参将带一队亲兵，伪装成押送囚车的队伍，你们三个带着陆渊，从后门走，换一辆普通的马车，去浒墅关。”
他转头看向陆渊，眼神冰冷：“你最好别耍花样。否则，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本督也能把你抓回来。”
陆渊笑了笑：“我只想活着离开杭州，只要你们守信，我自然会说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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