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地庙的香灰被风卷得漫天飞，落在王承宇的锦袍上，像撒了把碎雪。他瘫在供桌下，双手被反剪着，绣着团花的袖口沾着暗红的朱砂，与地上沈文涛尸体旁的粉末混作一团，分不清谁是谁的。
“招了吧。”周冲的声音像庙外的秋风，带着寒意，“从你往沈文涛柴捆里塞苦杏仁粉时起，就该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王承宇的肩膀抖得像筛糠，喉结滚动了半天，才挤出几句断断续续的话：“我……我就是嫉妒他……他明明是个佃户家的儿子，凭什么文章写得比我好？李学士还夸他有状元之才……”他抬起头，眼里布满血丝，“我知道他夜里读书爱烧炭火，就把苦杏仁磨成粉，趁他去茅房时塞进他的柴捆。那东西烧起来有毒气，闻着就死……”
“那你为何要掘他的尸？”凌云盯着他，手里转着那半块砚台，砚边的缺口在暮色里泛着冷光。
王承宇的声音突然拔高，带着几分歇斯底里：“我怕！我怕那砚台！”他指着凌云手里的端砚，“那砚台边缘的缺口，是前年在文会上我故意摔的！他答卷时总爱把砚台压在卷首，考官一看到砚台，定会想起我和他的恩怨！我必须把砚台拿回来，必须……”
“所以他指缝里的朱砂，是毒发前刚点的？”
“是！”王承宇急切地点头，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他有个怪癖，写文章前要用朱砂在砚台角点一下，说能定神。那天定是刚点完朱砂，毒气就上来了，才把砚台攥得那么紧……”
案情听着天衣无缝，可凌云总觉得像吞了颗没嚼烂的杏仁，舌根发涩。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少年锦衣卫之凌云 他想起16号舍那个精致的锡暖炉，炉底那层带着杏仁味的灰烬——若真是烧苦杏仁下毒，王承宇就在隔壁，怎么可能安然无恙？
“你说谎。”凌云突然开口，声音清亮，“苦杏仁的毒气是顺着嗓子往肺里钻的，根本无药可解。你说喝了解药，倒是说说，解药里有几味药材？”
王承宇的脸“唰”地白了，眼神躲闪着：“我……我哪记得那么清？是、是我家药铺的解毒丹，褐色的丸药，吃着发苦……”
“王家药铺根本没有能解氢氰酸的药。”凌云转向周冲，腰间的绣春刀轻轻碰撞，发出细碎的脆响，“师父，苦杏仁里的毒是气态的，一旦吸入，神仙难救。他定是用了别的法子下毒，苦杏仁粉只是幌子！”
周冲猛地一拍供桌，香烛“哗啦”倒地：“来人！去查王家药铺最近的进货账册，尤其是硫磺、硝石、火硝这类东西，一点都不能漏！”
两个锦衣卫应声而去，脚步声很快消失在庙外的树林里。王承宇瘫在地上，突然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头抵着冰冷的地面，锦袍的下摆被香灰染成了灰黑色。
凌云蹲下身，看着地上那摊从陶罐里洒出的朱砂，突然注意到粉末里混着些极细的银沙——这不是寻常朱砂，倒像是银匠铺里用来调颜料的银朱。他捻起一点凑到鼻尖，除了朱砂的土腥味，还有股淡淡的硫磺味。
“你烧的不是苦杏仁。”凌云的声音陡然变沉，“是别的东西，对不对？”
王承宇的身子猛地一僵，再也说不出一个字。土地庙外的风声越来越紧，卷着远处锦衣卫的马蹄声，像是在为这场迟来的真相倒计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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