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块浸了墨的布,一点点罩住汴京的街巷。周冲派去查访的锦衣卫小李气喘吁吁地跑进土地庙,怀里揣着张揉皱的账册纸,纸角还沾着药铺的甘草渣:“周百户!查到了!王家药铺这半个月进了三十斤硫磺、二十斤硝石,还买了两斤火硝!有人看见王承宇的管家揣着块铁钳从铁匠铺出来,钳口磨得锃亮!”
“硫磺、硝石、火硝……”凌云的指尖突然停在那根带勒痕的柴禾上,柴茎断面的黑印在油灯下泛着油光,“是火药!他根本不是用苦杏仁毒人,是想用火药炸!”
三人立刻策马回贡院,暮色里的号舍区像排沉默的墓碑。这次凌云首奔十七号舍的屋顶,瓦片被踩得“咯吱”响,他俯身拨开几片松动的琉璃瓦,果然在椽木间摸到一小截焦黑的麻绳,绳头还沾着亮晶晶的硫磺颗粒,闻着有股刺鼻的烟火气。
“师父你看!”凌云指着房梁上的木楔,“他把火药包绑在柴捆顶端,用麻绳穿过这木楔,另一头系在十六号舍的窗棂上。沈文涛夜里烧柴时,王承宇在隔壁一拉绳子,火药包就会掉进火盆——既能炸死沈文涛,又能把试卷烧得一干二净,多狠毒!”
周冲摸着那截麻绳,眉头拧成个疙瘩:“可沈文涛的试卷没被烧啊?方才查考官的誊录册,他的策论还好好收在卷宗里。”
“因为火药没炸成。”凌云举起那根带勒痕的柴禾,勒痕边缘有圈焦黑的印记,“沈文涛添柴时发现了柴捆上的火药包,想拿手拔,被烫得缩回手,情急之下就用砚台去砸!”他比划着用砚台敲击的动作,“所以砚台边缘磕掉了一块,火药包被砸到墙角,只烧着了外层的油纸,没引爆炸药,但硫磺和硝石烧起来的毒气,照样能毒死人!”
话音刚落,庙外传来老杂役慌张的喊声:“官爷!老奴想起件事!”他跑得满头大汗,手里攥着把扫帚,“沈举子死的前一晚,我看见王承宇的管家蹲在贡院外墙根,手里拿着个扎满针的纸人,诗桐在这儿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上面写着沈举子的生辰八字,还往纸人身上泼黑狗血呢!”
“是魇镇之术!”周冲恍然大悟,一掌拍在门框上,“这王承宇心思也太毒了!先用火药杀人,没成想沈文涛只是中了毒;他怕沈文涛没死透,又怕他考中后报复,竟用魇镇诅咒!后来见沈文涛真死了,就顺水推舟,把罪名推给苦杏仁粉,好掩人耳目!”
这时,去王家药铺的锦衣卫押着账房先生回来了,手里捧着本厚厚的账册:“回百户,王家药铺上个月买的苦杏仁全发霉了,根本没动过!倒是火药的原料少了整整一半!”
王承宇在土地庙听到这话,突然像被抽断了骨头,瘫在地上嚎啕大哭:“是他活该!谁让他总挡我的路!我爹说了,只要中了状元,就能当驸马……我不能输,绝不能输……”
三日后放榜,红绸覆盖的榜单前挤满了举子。当考官高声念出“第一名,沈文涛”时,老妇人捧着儿子的答卷,突然“扑通”跪在地上,眼泪砸在卷首的朱砂印上,晕开一小片殷红。原来沈文涛的试卷被风吹到了号舍的夹层里,考官整理时才发现,那篇《论边防策》写得字字铿锵,连素来严苛的李学士都批了“栋梁之材”西个朱字。
凌云站在人群外,看着阳光下的榜单,飞鱼服上的鳞片被照得发亮。周冲拍着他的肩膀,声音里带着笑意:“小子,瞧见没?真相就像埋在土里的种子,哪怕被人踩进泥里,只要根还在,总有一天会发芽。”
秋风卷着槐叶掠过贡院的朱漆门,像是在为这个迟来的公道鼓掌。凌云摸着腰间的绣春刀,突然明白师父说的“辨人心”是什么意思——这世上的恶,或许藏在锦袍下,藏在笑脸后,但只要肯睁大眼睛,总能从蛛丝马迹里,揪出那些见不得光的龌龊。
远处的钟声响了,十三下,是放榜的吉时。凌云抬头望向天际,流云正散,露出片清亮的天,像极了沈文涛答卷上的留白,干净,且有力量。
(http://www.220book.com/book/T3PH/)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