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漾站在疗养院门口，深吸一口气，把兜帽拉低了些。
她穿着一件宽松的灰色卫衣，脸上没化妆，眼下刻意画了几笔暗影，看起来疲惫又阴郁。这是她昨晚对着镜子练习了十几遍的“抑郁症患者”状态。
“身份证。”前台护士头也不抬地伸出手。
“哦……”她装出恍惚的样子，翻找口袋，动作迟缓，“我……我有点……”
“别紧张。”护士语气缓了点，“第一次来？”
她点点头，把身份证递过去。
护士扫了一眼，敲了敲键盘：“秦漾？你被安排在306病房，和一位老病人同住。先去换病号服，等会儿医生会来查房。”
她接过房卡，低声说了句谢谢，转身朝走廊走去。
阳光从玻璃顶棚斜照下来，落在她肩头。她低头看着胸前的病号牌，忽然想起母亲闭眼前那句“她还活着”。
她还活着。
那个“她”，是谁？
母亲从不主动提起过去的事，可那张写着“RIP 2015.7.7”的照片，却像是一个被刻意掩埋的墓碑。
秦漾走进病房，里面己经有人。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正坐在窗边织毛衣，看见她进来，只淡淡扫了一眼。
“阿姨好。”她轻声打招呼，把背包放在床边。
老人没说话，继续织毛衣。
秦漾松了口气，这种沉默比热情更容易应付。她坐下来，低头整理东西，其实是在观察西周。
病房不大，两张床，一张桌子，一个衣柜。窗边有张小圆桌，上面放着一盆绿萝，叶子有些发黄。墙角的柜子里，隐约能看到几瓶药。
她正想着如何开口，门突然被推开。
“查房。”
熟悉的声音让她心头一震。
陈知微医生。
她迅速低头，装作情绪低落的样子，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床单。
“新来的？”陈知微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和，像是春风拂过湖面。
她点点头，没抬头。
“叫什么名字？”
“秦漾。”
“年龄？”
“二十二。”
“来疗养院多久了？”
“刚到。”
“之前在哪家医院？”
“市立。”
“主治医生是谁？”
她顿了顿，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记不清了。”
“嗯。”陈知微似乎没起疑，翻了翻病历，“最近睡眠怎么样？”
“不太好……”
“食欲呢？”
“一般。”
“有没有幻觉？”
“……偶尔。”
她故意说“偶尔”，这是她设计好的台词。抑郁症患者不会轻易承认幻觉，但“偶尔”这个词，能让她在后续查房中更容易引起注意。
果然，陈知微多看了她一眼。
“先观察几天，等会儿护士会给你送药。”
他说完，转身离开。
秦漾松了口气，但心跳依旧很快。
她知道，这只是第一步。
“哐当！”
药瓶摔在地上，碎成几片。
秦漾蹲下身，假装慌张地去捡，眼神却在药瓶碎片的反光中快速扫了一眼墙上挂钟。
07:07。
她心头一震。
母亲曾用三次眨眼暗示“保险柜密码”，而这个时间，像极了某种暗号。
她装作不小心被碎片划破手，低声“嘶”了一声。
老人终于开口：“小心点。”
“谢谢阿姨。”她低声说，继续低头捡碎片。
等护士来收走药瓶后，她坐在床边，盯着手表上的数字。
07:07。
她忽然想起母亲药瓶底部的刻痕，那圈几乎看不见的痕迹，像是某种密码的一部分。
她决定再试一次。
第二天查房，陈知微又来了。
他依旧穿着白大褂，面带微笑，仿佛一切如常。
秦漾坐在床边，低头摆弄自己的手腕，那是她昨晚特意贴上的止血贴，伪装成自残后的痕迹。
“最近怎么样？”他问。
“还是睡不好。”她声音沙哑。
“有没有吃药？”
“吃了。”
“效果呢？”
“不太明显。”
“情绪波动大吗？”
“有时候……会突然想起一些事。”
“什么事？”
她抬头，眼神涣散：“我……我记得小时候，妈妈身边有个阿姨，她……她是不是还活着？”
陈知微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固。
但很快，他恢复了平静：“你想起来什么？”
“我……我好像看到她……跳楼了。”她声音颤抖，“可妈妈说她还活着。”
陈知微的目光微微一沉。
“你妈妈……她好吗？”
“不太好。”她低下头，“她……也有病。”
“什么病？”
“抑郁。”
“她现在在哪？”
“医院。”
“哪家医院？”
“市立。”
她一问一答，像是不经意地抛出信息，实则在试探对方的反应。
陈知微听完，没再追问，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先休息，明天我再来。”
他离开后，秦漾才缓缓松了口气。
但她知道，自己己经引起了他的注意。
夜深了。
疗养院安静得可怕。
秦漾躺在床上，听着隔壁老人的呼吸声，久久无法入睡。
她悄悄摸出手机，打开备忘录，写下几个关键词：
07:07、RIP 2015.7.7、陈知微、母亲旧照、她还活着
她反复看着这些字，忽然意识到一个细节——
2015年7月7日，是母亲“闺蜜跳楼”的日子。
而“RIP”，是“Rest In Peace”的缩写，意为“安息”。
可母亲说“她还活着”。
那这个日期，难道是假的？
她心跳加快。
如果照片上的“RIP 2015.7.7”是伪造的，那么“她”就真的可能还活着。
而陈知微，显然知道些什么。
她闭上眼，强迫自己入睡。
明天，她要找到更多证据。
清晨，阳光透过百叶窗洒进来。
秦漾刚睁开眼，就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
她迅速翻身坐起，装作刚醒的样子。
门被推开，陈知微走了进来。
他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神色平静。
“今天带你去心理咨询室。”
她点点头，起身穿鞋。
心理咨询室在二楼，走廊尽头。
她一边走一边观察西周，发现墙上挂着几幅画，画风抽象，色彩暗淡。
走到门口时，她忽然停下。
“怎么了？”陈知微问。
“我……有点紧张。”
“放松点。”
她深吸一口气，跟着他走进去。
房间不大，一张沙发，一张椅子，中间放着茶几。
她坐下来，目光不经意扫过茶几上的一本笔记本。
封皮是深蓝色的，边角有些磨损。
她假装低头，却悄悄瞥见笔记本的角落，有一张照片的边角露了出来。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那是母亲的照片。
照片边角，赫然写着：
RIP 2015.7.7
她屏住呼吸，手指微微发颤。
陈知微注意到了她的目光，不动声色地合上笔记本。
“我们开始吧。”
秦漾点点头，却在心里暗暗攥紧了拳头。
她知道，自己己经触碰到了某个秘密的边缘。
而这个边缘，正在慢慢崩塌。
她要做的，是抓住那裂缝中漏出的光。
“你最近……有没有梦见过谁？”
陈知微靠在椅背上，语气平和。
秦漾看着他，忽然笑了。
“有。”
“谁？”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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