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柳氏察觉女儿变化，沈惊澜半真半假透露危机，获母亲支持
入秋后的第一个雨夜，沈惊澜踏着湿漉漉的青石板路回房时，远远就看见母亲柳氏站在廊下。檐角的雨珠顺着瓦当滴落，在她素色的裙裾上溅开细小的水花，鬓边那支珍珠钗在廊灯下泛着温润的光，却掩不住眉宇间的忧虑。
“母亲怎么还没睡？”沈惊澜加快脚步上前，接过柳氏手中的油纸伞，指尖触到她冰凉的手时，心里微微一紧——母亲自小畏寒，这般雨夜在廊下站着，怕是又要添咳疾。
柳氏没说话，只是拉着女儿的手往暖阁走。炭火盆里的银炭燃得正旺，映得她苍白的脸颊泛起一层浅红。侍女刚端来的姜汤还冒着热气，柳氏却没让沈惊澜喝，反倒亲手剥了颗蜜饯递过去，声音轻得像雨丝：“今日靖王来府里，你们在临水轩说了许久？”
沈惊澜捏着蜜饯的指尖微顿。母亲虽深居简出，府里的动静却瞒不过她。她将蜜饯含在口中，甜意漫开时才笑道：“不过是闲聊些江南的风物，母亲怎么想起问这个？”
“澜儿，”柳氏突然握住她的手，掌心的薄茧蹭过她的手背——那是常年绣活留下的痕迹，“你不必瞒我。从你接掌账房开始，从你请苏先生来京开始，从你把若薇送进柴房开始……娘就知道，你在做大事。”
暖阁里的铜钟滴答作响，衬得柳氏的声音愈发清晰。沈惊澜望着母亲鬓角新添的银丝，突然想起去年此时，母亲还在为她被退婚的事垂泪，如今却能这般平静地谈论这些风波，心里又是酸涩又是温暖。
“母亲……”
“你先听娘说。”柳氏打断她的话，目光落在炭盆里跳跃的火星上，“娘这辈子没什么大本事，护不住你外祖父留下的家业，护不住你未出世的弟弟，连自己的身子都护不好。可娘知道，你不一样。”她转过头，眼里盛着水光，“你像你外祖父，有胆识，有手段，更有一副硬骨头。”
沈惊澜的眼眶热了。她一首以为母亲柔弱，却忘了母亲是将门之女，只是被后宅磋磨得收起了锋芒。那些她刻意隐瞒的算计，那些她以为天衣无缝的布局，母亲其实都看在眼里，只是从未点破。
“娘不拦你。”柳氏的指尖轻轻抚过女儿的脸颊，那里曾被周氏的丫鬟推倒撞在廊柱上，留下过浅淡的疤痕，“只是娘怕你太累，怕你一个人扛着所有事。你父亲靠不住，府里的人各怀心思，你若有难处，告诉娘，娘……娘总能想些办法。”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哽咽了。沈惊澜再也忍不住，扑进母亲怀里，眼泪打湿了她的衣襟：“娘，对不起，让您担心了。”
这是她重生以来第一次落泪，不是为前世的冤屈，不是为今生的艰难，而是为母亲这份不问缘由的信任与心疼。
柳氏拍着女儿的背，任由她的眼泪浸湿自己的衣裳。炭火盆里的银炭噼啪作响，将母女俩的影子投在墙上，紧紧依偎着，像株在风雨里相互扶持的芦苇。
哭了许久，沈惊澜才抬起头，用帕子擦了擦脸，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娘，有些事，我确实该告诉您。”她斟酌着开口，将周氏克扣月钱、偷换汤药、私藏嫁妆的事一一说来，只是隐去了巴豆害命的细节，也略过了与狼牙帮的勾结。
“那个毒妇！”柳氏听到偷换汤药时，气得浑身发抖，攥着帕子的手青筋暴起，“我就说那些药喝着不对味，原来是她在里面动了手脚！”
“娘息怒。”沈惊澜连忙按住她的手，“我己经收集了她贪墨的证据，等时机成熟，定会让她付出代价。”
柳氏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怒火：“那三皇子呢？我听说你查账时，牵扯出不少他的事。”她虽不问世事，却也知道皇子争斗的凶险，稍有不慎就是满门抄斩。
沈惊澜沉默片刻，决定说一半留一半：“三皇子与周氏勾结，挪用赈灾款，还私藏兵器，意图不轨。我手里有他的罪证，也联系了些愿意帮忙的人，只是……”她顿了顿，“此事风险极大，若有差池，怕是会连累侯府。”
她看着母亲的眼睛，想从那里看到犹豫或反对，却只看到一片坚定。柳氏握住她的手，掌心虽凉，力道却很稳：“澜儿，你外祖父当年镇守边关，就是因为发现了三皇子生母通敌的证据，才被他们陷害致死。这笔账，我们柳家记了二十年。”
沈惊澜猛地抬头，眼里满是震惊。她从未听说过这段往事，母亲也从未提起过！
“你外祖父临终前说，柳家的女儿可以输，可以死，却不能让奸佞当道，不能让忠良蒙冤。”柳氏的声音平静却有力，“你要查三皇子，要扳倒周氏，娘不仅支持你，还要帮你。”
她起身走到妆台前，打开最底层的抽屉，取出个雕花木盒。盒子里没有金银珠宝，只有几张泛黄的纸——那是当年柳老将军的奏折底稿，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三皇子生母与北狄私通的证据，还有一枚虎符碎片，是柳家世代相传的信物。
“有了这个，太子那边会信你。”柳氏将木盒递给女儿，“当年太子的母亲，也是被三皇子生母所害，你们是同路人。”
沈惊澜捧着木盒，只觉得入手沉甸甸的。这不仅是证据，是信物，更是母亲沉甸甸的信任与托付。她突然明白，母亲不是不懂得这些权谋，只是不愿沾染，一旦决定出手，便比谁都果断。
“娘，这太贵重了……”
“在娘心里，没有什么比你更贵重。”柳氏帮她将木盒收好，又从腕上褪下只玉镯，“这是你外祖母给我的，能当些银子。你拉拢人心、打点关系都要用钱，别委屈了自己。”
那玉镯温润通透，是上等的羊脂玉，沈惊澜认得，这是母亲最珍视的物件，平日里连碰都舍不得让别人碰。
“娘，我有钱……”
“拿着。”柳氏将玉镯塞进她手里，语气不容置疑，“这不是施舍，是娘的心意。你外祖父常说，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咱们母女俩，也该并肩作战一次。”
沈惊澜握紧玉镯，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却暖到了心底。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不再是孤军奋战。
窗外的雨渐渐停了，月亮从云层里钻出来，洒下清辉。柳氏看着女儿眼里重新燃起的光芒，笑道：“好了，说了这许久，该歇息了。明日还要早起呢。”她帮沈惊澜理了理衣襟，又叮嘱道，“跟靖王打交道，要留个心眼。那人看着温和，眼底却藏着算计，不是善茬。”
沈惊澜点头：“娘放心，我知道分寸。”
回到自己的院子，沈惊澜将木盒锁进暗格，又把玉镯小心翼翼地收好。春桃端来安神汤，见她眼眶微红却面带笑意，好奇道：“小姐，您跟主母说什么了？瞧着比刚才轻松多了。”
“春桃，”沈惊澜舀了勺汤，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轻快，“我们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她想起母亲说“并肩作战”时的眼神，想起那泛黄的奏折底稿，想起那枚温润的玉镯，突然觉得那些堆积如山的证据、那些步步惊心的算计，都有了意义。
夜深人静时，沈惊澜坐在灯下，重新翻看三皇子的罪证。月光透过窗棂照在纸页上，照亮了“私藏兵器”“勾结外戚”等字眼。她拿起笔，在空白处添上“与其母通敌”几个字，笔尖落下时，坚定有力。
她知道，有了母亲的支持，有了柳家留下的证据，这场仗，她胜算更大了。
第二日清晨，沈惊澜去给柳氏请安时，见母亲正在整理旧物。一堆泛黄的书信里，夹着张柳老将军的画像，画上的男子身着铠甲，目光锐利，竟与沈惊澜有几分神似。
“这是你外祖父年轻时的样子。”柳氏拿起画像，语气里满是怀念，“他常说，女子也能顶半边天，不必困在后宅这方寸之地。”
沈惊澜看着画像，突然明白了自己骨子里的那份坚韧从何而来。她屈膝行礼，声音清亮：“娘，女儿定不会辜负外祖父的期望，也不会辜负您的信任。”
柳氏笑着点头，眼里的忧虑散了，取而代之的是欣慰与骄傲。她知道，她的澜儿，终于要像雄鹰一样，挣脱后宅的束缚，飞向更广阔的天空了。
廊下的秋菊开得正艳，金黄的花瓣上还沾着晨露，生机勃勃。沈惊澜望着那抹亮色，心里充满了力量。她知道，前路依旧凶险，但只要母女同心，便没什么能阻挡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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