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叫头遍的时候,张寡妇就醒了。不是被鸡吵醒的,是被炕那头小宝的咳嗽声揪醒的。
她摸着黑坐起来,摸到炕沿边的粗布褂子披上,借着窗纸透进来的月牙儿光,瞅着蜷缩在被子里的小宝。孩子小脸烧得通红,嘴唇干裂得起了皮,每咳一声都像有只小手攥着张寡妇的心,往死里拧。
"咳咳...娘..."小宝迷迷糊糊地哼唧,小手在被子里乱抓。张寡妇赶紧凑过去,把孩子汗湿的头发捋到耳后,掌心贴上他滚烫的额头。这一摸,她的心就沉到了底——比昨儿夜里更烫了。
前儿个村里郎中来看过,把了脉,摇着头说这是风寒入了肺,寻常草药怕是压不住,最好能有千年雪莲做药引。张寡妇当时就红了眼,千年雪莲?那是只在戏文里听过的宝贝,别说双叉岭,就是翻十座山怕也找不着。郎中叹了口气,留下两副草药,说能撑一天是一天,便摇着头走了。
两副药早就熬完了,小宝的烧却一点没退。
张寡妇披好衣裳,踮着脚挪到外屋。灶台上还放着昨天从共享池里换回来的半袋糙米,是用她攒了半年的鸡蛋换的。她原本打算等小宝好点,蒸个鸡蛋羹给他补补,现在看来...她拿起那袋米,手指着粗糙的麻袋,心里像塞了团乱麻。
这共享池,是三个月前陆仙师带着大家伙儿弄起来的。一开始谁都不信,说哪有东西能凭空存进去、凭空取出来的道理?可亲眼见着王老汉把地窖里的红薯存进去,转天就从李村的摊位上取出来换了盐,信的人就越来越多。张寡妇也是信的,她男人走得早,就靠种半亩菜地和纺线过日子,有了共享池,她能把菜存进去,等别村的人来换,不用自己背着菜翻山越岭去赶集,省下的力气正好照顾小宝。
可这两天,村里的风言风语越来越邪乎。
先是在井台边,那几个上个月才迁来的外乡人说,用共享池存东西折寿。一个瘦高个的说他远房表哥,就因为存了袋小米,半年功夫头发全白了,背也驼了,看着像老了十岁。当时王老汉就骂他们胡说八道,说自己用了仨月,地里的活计干着都比以前有力气。可架不住人多嘴杂,另一个矮胖子接话,说村东头的刘瞎子,自从把治眼的草药存进空间,眼睛反倒更瞎了,这不就是折寿的证证?
张寡妇当时没说话,心里却打了个突。刘瞎子她认识,以前还能模模糊糊看见点影子,前几天她去送菜,见刘瞎子走路都得拄着棍敲来敲去,确实像是更严重了。
昨儿傍晚,她抱着小宝去王婶家借针线,正听见王婶和几个婆娘嘀咕。一个说:"我家那口子,昨天存了捆柴进去,夜里就说腰疼,你说邪门不邪门?"另一个接茬:"可不是嘛,我存了几个布疙瘩,今早起来手上起了好几个红疹子,怕是真沾了啥不干净的东西。"
张寡妇当时心里就咯噔一下,抱着小宝快步往家走,耳朵里嗡嗡响。她不怕自己折寿,她就怕小宝出事。孩子本来就病着,要是因为她用了那共享池,再折了阳寿...她不敢想下去。
"咳咳...娘,渴..."小宝的咳嗽声又从里屋传出来,带着哭腔。
张寡妇赶紧端起桌上的水碗,快步走回里屋。她把小宝扶起来,让他靠在自己怀里,一点点把水喂进他嘴里。孩子喝了两口,又开始咳,咳得身子首打颤,眼泪都咳出来了。
"宝啊,别怕,娘这就想办法..."张寡妇搂着孩子,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她突然想起昨天那个瘦高个外乡人说的话:"空间里的东西看着好,实则吸人精气,尤其是孩子,本就身子弱,最容易被盯上..."
"气..."这三个字像毒蛇似的钻进张寡妇的耳朵,她猛地把小宝抱紧了些,仿佛怕有什么东西从暗处钻出来,把怀里的孩子抢走。
她不能再用那个共享池了。就算日子苦点,就算得背着菜翻山赶集,就算攒不下鸡蛋换糙米,她也不能拿小宝的命冒险。
天刚蒙蒙亮,村头的大槐树上就落了几只麻雀,叽叽喳喳地叫。张寡妇把小宝安顿好,给他盖严了被子,自己则找出那件浆洗得发白的蓝布衫换上。这是她最好的一件衣裳,平时舍不得穿,今儿要去见陆仙师,总得体面点。
她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眼炕上的小宝,心里酸得厉害。孩子睡得不安稳,眉头皱得紧紧的,小嘴巴抿着,像是在做什么噩梦。张寡妇咬了咬嘴唇,转身关上门。
陆仙师住的地方就在村西头的打谷场旁边,是间新盖的土坯房,和共享池离得最近。张寡妇走得很慢,脚下的土路被露水打湿了,有点滑。一路上碰见好几个往共享池去的村民,手里都提着东西,有存粮的,有存布的,看见她,都笑着打招呼。
"张嫂子,今儿不存点菜?李村的人说想吃你种的菠菜呢。"
"小宝好点没?我昨儿存了几个野果,回头给孩子送过去?"
张寡妇勉强笑了笑,点点头,没说话。她觉得那些笑声都像是在嘲讽她,嘲讽她胆小,嘲讽她不信陆仙师。可她没办法,她只有小宝一个念想了。
打谷场己经很热闹了,几个汉子正帮着王老汉抬一块新做的木板,想把共享池围得更严实点。陆仙师就站在共享池旁边,穿着件青布短褂,正和人说着什么,脸上带着笑。
张寡妇深吸了口气,走上前去。
"陆仙师。"她低着头,声音有点发颤。
陆辰转过头,看见是她,笑着问:"张嫂子,有事?是不是想换点啥?我昨儿见李二狗存了点红糖,给小宝泡水喝正好。"
听见"小宝"两个字,张寡妇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上来。她赶紧用袖子擦了擦,抬起头,看着陆辰的眼睛。陆仙师的眼睛很亮,很干净,不像那些外乡人,眼神总是躲躲闪闪的。她突然有点犹豫,这么好的人,怎么会骗大家呢?
可一想到小宝烧得通红的小脸,那点犹豫又烟消云散了。
"陆仙师,"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哭腔,"我...我是来退教的。"
这话一出,周围的喧闹声一下子停了。抬木板的汉子停了手,存东西的村民也转过头来,都看着她,眼神里满是惊讶。
陆辰脸上的笑容也收住了,他看着张寡妇,没说话,只是眼神里多了些探究。
张寡妇不敢看他的眼睛,低下头,盯着自己的鞋尖,声音更小了:"我...我听说,用这共享池...折寿。我不怕自己折寿,可我怕小宝...他还小,我不能让他出事。"
她能感觉到周围的人都在议论,有人在骂那些外乡人胡说八道,有人在劝她别信谣言,王老汉更是气得首跺脚:"张寡妇你糊涂啊!那都是些没影儿的话,你咋能信?"
张寡妇摇着头,眼泪掉得更凶了:"我知道大家都信陆仙师,我知道这空间是好东西...可我就小宝一个孩子,我赌不起啊。"她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陆仙师,求您了,让我退了吧,我以后...再也不用这共享池了。"
周围的人都安静了,谁也没再说话。谁家没有孩子?谁不疼自家的娃?张寡妇的心情,他们多少能理解,只是觉得可惜,也替她难受。
陆辰看着跪在地上的张寡妇,眉头微微皱了皱,随即又松开了。他弯腰,把她扶了起来,声音很温和:"张嫂子,你起来说话。"
张寡妇被他扶着,站了起来,还是低着头。
"你信不过这空间,不是信不过我,是怕委屈了孩子,我明白。"陆辰的声音很轻,却像一股暖流,慢慢淌进张寡妇的心里,"想退就退吧,没人会逼你。"
他顿了顿,又说:"但你记住,这共享池永远为你开着。要是哪天想通了,或者...有啥难处,随时能回来。"
张寡妇猛地抬起头,看着陆辰。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很真诚,没有半点责怪的意思。她鼻子一酸,想说句"谢谢",却没说出来,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转身就往家走。
她不敢再回头,怕一回头,就忍不住改变主意。
走在回家的路上,太阳己经升起来了,把土路晒得暖暖的。张寡妇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丢了什么东西。她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只知道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赶紧回家守着小宝。
快到家门口时,她听见墙根下有人说话,是那几个外乡人。
"看见没?我说啥来着,张寡妇都退了,这空间指定有问题。"
"就是,等再出点事,看谁还敢用。"
"她那孩子也真是可怜,怕是...熬不过这几天了..."
张寡妇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她没回头,快步走进了家门,反手把门闩插上,背靠着门板,慢慢滑坐在地上。
里屋,小宝又开始咳嗽了,一声比一声急。
张寡妇捂住嘴,强忍着没哭出声。她知道,从今天起,日子只会更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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