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岳崖的震颤突然加剧，石屑砸在楚尘后颈，凉得他打了个寒颤。
那团裹着斧痕的光团终于动了——青金色流光如活物般钻入石匣裂痕，像是在缝合一道贯穿万古的伤口。
石面"护"字的金漆突然沸腾，从裂痕里漫出来，在半空凝成个足有两人高的金色篆文，笔画间跃动着星子般的光粒。
"楚尘！"光团里传出的童音带着焦糊气，像烧红的铁器淬进冷水，"你腕间逆鳞纹在散！
用这'护'字补天命！"
楚尘猛地攥住左手腕。
他早察觉那盘踞在皮肤下的暗纹正一丝丝变淡，像被无形的手抽走根基，此刻经光团提醒才惊觉，那些淡去的纹路竟在往指尖渗血——暗红血珠沾在"护"字金光上，滋滋作响，像在融化什么看不见的枷锁。
"幻象！"
断岳矛撕裂空气的尖啸从侧方劈来。
战戈的脸扭曲得不成样子，瞳孔里翻涌着墨色雾气，矛尖却精准地戳向光团。
他腰间箭伤处的黑雾正顺着铠甲缝隙往外钻，每滴黑雾落地都腐蚀出碗口大的坑。
"你当盘古是菩萨？"幽穹音灵的嘶吼混在战戈喉间，"他开天劈混沌时，嫌人族贪生拽他斧柄！
若不是我主幽穹用魂铃镇着，早把你们全碾成灰！"
楚尘想扑过去拦，可逆鳞纹溃散带来的虚弱像潮水般漫过全身。
他踉跄两步，看见苏清瑶染血的左手突然按在断鼎残片上——那半截青铜鼎身本己布满裂痕，此刻却腾起淡粉色血雾，在她头顶凝成道虚影：蛇尾人身，发间金簪垂落十二串星纹，正是娲皇。
"战戈！"苏清瑶的声音比平时高了三分，像是要刺穿那团黑雾，"你妹妹咽气前抓着你衣角说的话，你可记得？"
战戈的矛尖在半空顿住。
他喉结滚动，墨雾从嘴角溢出："她说...要我当大英雄..."
"大英雄要护谁？"娲皇虚影抬手，指尖点在战戈眉心。
血雾裹着记忆碎片钻进他脑海——雪夜破庙，小女娃蜷在他怀里，冻得发紫的手指抠着他破棉袄："阿戈的矛尖...要挑野果给我吃...不要...不要杀人..."
"你妹妹不是死在妖修手里。"苏清瑶咬破舌尖，鲜血溅在断鼎上，虚影愈发清晰，"她是被幽穹的魂铃勾了生魂，用来祭这上古战场！
而盘古劈混沌那日，你妹妹的魂被他裹在斧柄里——那是开天后第一缕人族生气！"
战戈的矛"哐当"落地。
他突然捂住脸，指缝里漏出呜咽："我早该想到...那铃铛声...和阿妹断气前听见的...一样..."
幽穹音灵的嘶吼骤然拔高，黑雾如毒蛇般缠住战戈脖颈："杀了他们！
杀了这两个搅局的！"战戈突然暴起，徒手掐住楚尘脖子。
他的指甲刺破皮肤，血珠顺着楚尘锁骨往下淌，可那双手在发抖——一半是恨意，一半是挣扎。
楚尘望着战戈发红的眼睛，突然感觉手腕一热。
那些本在溃散的逆鳞纹竟顺着战戈的手爬了上去，暗纹里的血色像活过来的蚯蚓，正沿着战戈的静脉往他胳膊里钻。
"清瑶！"楚尘艰难地转头，看见她正将断鼎往石缝里按，娲皇虚影的蛇尾扫过黑雾，所过之处雾气凝结成冰晶簌簌坠落，"护字...需要人皇气运..."
"接着！"苏清瑶突然甩来半块断鼎。
青铜碎片上沾着她的血，在半空画出一道红线，正砸在楚尘掌心。
他本能地握紧，血珠渗进纹路里，"护"字金光猛地暴涨，将三人笼罩其中。
战戈掐着他脖子的手松了些。
楚尘趁机抓住他手腕，逆鳞纹突然像活过来的藤蔓，顺着两人相触的皮肤疯狂蔓延——暗纹里的血色越来越浓，竟在他们交握处凝成个极小的"护"字，像颗跳动的心脏。
断岳崖深处传来闷响，像是有什么沉睡的巨兽被惊醒。
匣灵的光团突然炸成千万点星芒，最后一道声音撞进楚尘脑海："护字成，天命补...幽穹的魂铃...在崖底..."
楚尘望着战戈逐渐清明的眼睛，又看向石匣上彻底成型的金色"护"字——那字的最后一笔，正随着他腕间逆鳞纹的跳动而轻颤，像在应和某种来自远古的共鸣。
（逆鳞纹顺着楚尘的指尖爬上战戈手腕，暗纹里的血色突然变得灼烫，仿佛要烧穿两人的皮肤，在他们交握处烙下什么印记。
而崖底黑雾中，那枚嵌在音灵眉心的青铜铃铛，正随着"护"字的成型，发出越来越尖锐的嗡鸣。
）
断岳崖的震颤突然拔高，石屑如暴雨倾盆砸落。
楚尘腕间逆鳞纹与战戈交握处的"护"字金芒骤亮，混沌剑鞘上的天命纹突然泛起幽蓝光晕——那是他从未见过的纹路，像星轨般缠绕剑身，竟在半空投映出幅模糊画面：青灰色的破庙，草席上躺着个裹粗布襁褓的女婴，战戈幼年的身影蹲在灶前，往漏风的土灶里塞干柴，而他身后，道持斧的模糊身影正用斧柄撑着摇摇欲坠的房梁，鲜血顺着斧刃滴在襁褓边缘。
"这是..."楚尘瞳孔骤缩。
逆鳞纹里的血气顺着交握处窜入战戈体内，他清晰感知到战戈的脉搏在疯狂跳动——一下快过一下，像要挣破血管。
"谎言！
全是谎言！"幽穹音灵的嘶吼震得崖壁裂缝渗出黑血，黑雾突然暴涨成十丈高的虚影：青面獠牙，眉心嵌着青铜魂铃，十二道锁链从铃身窜出，缠上战戈西肢。
战戈脖颈的青铜纹路顺着下颌爬上面颊，眼白被染成浑浊的暗金，他突然仰头大笑，笑声里混着孩童的抽噎与老者的森冷："盘古护人族？
他当年嫌我阿娘拽他斧柄碍事！
那血...那血是他嫌我们脏！"
"住口！"苏清瑶的断鼎"轰"地砸进石匣裂缝。
娲皇虚影的蛇尾扫过黑雾，竟在虚空中犁出条冰蓝色沟壑，她染血的指尖抵住额头，血珠顺着鼻梁滑落："楚尘，逆鳞纹是伏羲以自身筋骨所铸，能引动魂匣里的真实记忆！
那画面...是盘古用斧柄替战戈母子挡下混沌乱流！"
楚尘的呼吸骤然急促。
他终于看清画面细节：襁褓边缘的血不是来自盘古，而是战戈母亲——她正用指甲抠进盘古斧柄，将襁褓往安全处推，自己后背却被乱流撕开血肉；盘古的表情不是不耐，而是紧抿的嘴角与发红的眼眶，斧柄上深深的指痕，正是战戈母亲求生的证据。
"战戈！"楚尘攥紧他手腕的手又用了三分力，逆鳞纹里的金光如活物般钻进战戈眉心，"你看那襁褓上的补丁！
和你阿娘给你补的棉袄纹路一样！"
战戈的瞳孔剧烈收缩。
画面里的女婴突然睁开眼——那是双和他妹妹一模一样的杏眼，带着婴儿特有的懵懂。
他喉间发出破碎的呜咽，青铜纹路爬到眼角时猛地顿住，像被什么滚烫的东西灼伤。
"撕了这幻象！"幽穹虚影的锁链勒得战戈胳膊渗血，"你妹妹的魂早被盘古碾碎！
你娘的血...是她该为开天献祭！"
"够了！"战戈突然暴喝。
他脖颈青筋暴起，竟徒手挣断两道锁链，矛尖"噌"地挑破自己掌心——鲜血溅在混沌剑映出的画面上，模糊的影像突然清晰如昼：盘古单膝跪地，斧柄死死撑住即将崩塌的混沌壁垒，战戈母亲趴在他脚边，用身体护住襁褓，而襁褓里的女婴正攥着盘古的衣角，肉乎乎的小手抓得死紧。
"阿娘..."战戈的声音突然哑了。
他踉跄后退，后背抵在崖壁上，矛杆"哐当"砸在脚边。
青铜纹路在他脸上褪去大半，露出底下苍白的皮肤，"阿娘说...她是去镇外采草药...可她背上的伤..."
"那是混沌乱流割的。"匣灵的光团突然炸裂，化作万道斧痕劈向幽穹虚影。
最中央那道斧痕凝形——竟是盘古！
他的铠甲布满裂痕，左眼蒙着血痂，右手还紧握着半柄断斧，左手却虚虚护在画面里战戈母亲上方，"我开天那日，这妇人用命护着人族第一缕生气。
我护她，不是慈悲，是...是欠她一份因果。"
幽穹虚影发出刺耳的尖啸，锁链疯狂抽向盘古残魂。
可那些锁链触及斧痕的瞬间便化为齑粉，魂铃里溢出的黑雾也被斧光灼出焦糊味。
楚尘这才发现，石匣上的"护"字金芒正顺着崖缝往地底钻——原来所谓"盘古嫌人族碍事"的传言，全是幽穹用魂铃篡改的记忆！
战戈突然蹲下，双手抱住头。
他肩膀剧烈颤抖，指缝里漏出压抑的呜咽："我杀了那么多修者...我以为是替阿妹报仇...可阿妹的魂...根本是被幽穹锁在铃里..."
"战戈！"苏清瑶踉跄着扑过来，娲皇虚影的蛇尾缠住他胳膊，"幽穹的魂铃在崖底，只要毁了它..."
"够了！"战戈猛地抬头。
他脸上还残留着未褪尽的青铜纹路，眼底却清明得可怕。
他弯腰拾起断矛，矛尖在石面上拖出刺耳鸣响。
楚尘心头一紧——那矛头竟缓缓抬起，对准了自己咽喉。
"阿妹说...阿戈的矛尖要挑野果给她吃..."战戈的手指扣紧矛柄，指节发白，"可我用这矛...挑了太多人的命。"他喉结滚动，矛尖在喉结处压出红痕，"对不起...我差点成了幽穹的傀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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