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霄劫云裹着楚尘坠落时，他耳中只剩混沌剑的嗡鸣。
剑身金纹如活物般窜上手腕，在皮肤下烙出"人"字印记的瞬间，他突然被一股巨力甩向东南方——那是青石镇的方向。
风割得脸颊生疼，他却死死攥住剑柄，混沌剑鸣声里似有上古战歌在回荡："护我族，守我土......"
"哥！"
阿梨的尖叫被风声撕碎前，楚尘瞥见镇口医馆的灰瓦。
此刻那抹身影正扶着窗棂咳血，素白裙角染着暗红，却仍仰头望着天际——那里有片雷光正与云端残留的仙尊虚影共鸣，金纹流转的轨迹，竟与他掌心雷灵印分毫不差。
"小医女！"后院传来老药工的惊呼，"妖云！妖云压过来了！"
阿梨抹了抹唇角血迹，指尖深深掐进窗框。
她看见西方天际翻涌着黑浪，金翼妖帅的利爪撕开云层，十丈金翅掀起的狂风卷着碎叶砸向镇墙。
百只妖兵青面獠牙，腰间挂着还在滴血的人族头颅——这是妖界的围猎，专挑刚被鬼修洗劫过的残镇。
"咚！"
地面突然震颤。
楚尘单膝砸在青石镇中央的老槐树下，混沌剑插地激起石屑。
他抬头时，正看见金翼的蛇瞳扫过自己，妖帅咧开尖牙笑了："人族蝼蚁？
正好给本帅的妖兵当开胃菜。"
"镇墙！"街角传来断腿老兵张铁的嘶吼。
这老卒拄着锈剑从巷子里冲出来，瘸腿在青石板上磕出血印，"小尘！
用你掌心那枚印！
二十年前我跟着老将军斩金鹏妖时，见过这种金光！"
楚尘低头，雷灵印不知何时己爬上手臂，金色道纹如血脉般跳动。
他想起鸿钧记忆里的画面——上古人皇站在不周山上，以气运印镇压八荒。
此刻镇民们正从西面八方跑来，扛着锄头、举着菜刀，眼神里的恐惧被某种灼热取代。
"信我。"他对空气轻声说。
掌心按在老槐树下的镇墙砖石上，雷灵印突然迸发万丈金光。
"轰！"
人皇印从地底升起，青铜铸就的巨印悬浮空中，"人"字纹在印面流转。
张铁的锈剑突然发出清鸣，他踉跄着跪下去，老泪混着血珠砸在剑鞘上："是了......当年老将军就是用这印，劈开妖云救了整座青丘镇......"
镇民们跟着跪下了。
扛锄头的庄稼汉、补渔网的老妇人、攥着木枪的少年，所有人都举着手中农具朝向人皇印。
楚尘感觉有热流从脚底窜入，那是人族信念凝成的气运，顺着雷灵印汇入他的经脉。
原本因紫霄劫云反噬而刺痛的识海，此刻竟泛起暖意。
"吼——"
刺耳的尖啸撕裂金光。
火狐妖将从医馆屋顶跃下，火红狐尾扫碎半面墙，腥风裹着血锈味扑向阿梨。
这妖修眼眶通红，额间妖丹泛着邪异的紫芒——分明是刚吞噬了鬼修的阴魂，魔性入体。
"阿梨！"楚尘指尖雷纹暴涨，如金绳般缠住火狐脖颈。
可那妖丹突然炸开黑雾，腐蚀着雷纹，剧痛让他膝盖砸在地上，冷汗瞬间浸透后背。
原来五界早有防备，妖修的妖丹里竟封着克制人皇气运的咒印。
"小尘！"
锈剑破空声比惨叫更急。
张铁甩开拐杖扑过来，断腿在地上拖出血痕，手中那把锈迹斑斑的剑竟泛着微光。"老子的剑认得你！"老卒嘶吼着掷出剑，"二十年前你吃了我婆娘！
吃了我未出生的娃——"
锈剑精准钉入火狐眉心。
妖修的尖啸戛然而止，红瞳里的疯狂褪去，竟露出片刻清明。
血珠顺着剑身滑落，锈迹被冲开，剑身上隐约浮现"镇妖"二字——那是当年老将军亲手刻下的，专斩负恩人妖的兵。
"咔嚓！"
巨力撞碎房屋的轰鸣盖过了火狐的坠地声。
楚尘抬头，正看见金翼的金翅拍向镇东，三座土房在妖力下化为齑粉。
妖帅的蛇瞳眯起，爪尖凝聚着足以撕裂涅槃境修士的妖元："有点意思......但也到此为止了。"
剧痛让楚尘咬破舌尖，血腥气在口中蔓延。
他盯着混沌剑上淡去的金纹，突然想起鸿钧道藏里的一段话："以血为媒，以念为引，八卦锁妖元......"指尖沾着血，他颤抖着在剑身上画出第一道符文——那是乾卦的纹路，带着人族的血气，正缓缓渗入剑刃。
金翼的妖元球己凝聚成型。
而楚尘的第二道坎卦符文，才刚画出半笔......
金翼的妖元球在爪心凝聚成幽绿漩涡时，楚尘指尖的血珠正沿着混沌剑的坎卦纹路缓缓渗进剑体。
他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震得耳膜生疼——这是他第一次在实战中同时运转人皇气运与鸿钧道蕴，两种力量在经脉里撞出火花，每一寸血肉都像被放在火上炙烤。
"还差半笔！"他咬着牙，舌尖的血腥气涌进喉咙。
识海里突然泛起冷冽的道音，鸿钧虚影负手而立，白须被无形的风掀起："雷灵印本是人道与天道的锚点，你竟忘了以血引印？"
话音未落，楚尘掌心一烫。
那枚原本烙在腕间的雷灵印突然脱离皮肤，化作金色锁链"铮"地窜向天际。
金翼的蛇瞳骤然收缩，他甚至来不及收回妖元球，双翅便传来贯穿骨髓的剧痛——锁链穿透右翼金羽，在青石板上拖出两道深沟！
"卑贱的蝼蚁！"妖帅仰天嘶鸣，左翼横扫向楚尘。
风刃割破他的衣袖，在胸口划开三道血痕。
楚尘踉跄着撞到老槐树上，却在倒下前看见陈九从街角扑来。
这个总缩在药铺后堂抄书的胆小练气士，此刻正攥着泛黄的《基础练气诀》颤抖，书角被汗浸得发皱："楚...楚兄弟！
这功法...我爹说要百人同修才能...才能引动天地灵韵！"
"扔过来！"楚尘抹了把脸上的血，混沌剑突然嗡鸣着挣脱他的手，悬浮在头顶旋转。
他望着西周——镇民们还跪在人皇印下，举着农具的手在发抖，却没有一个人退缩。
老妇人把孙子护在身后，少年的木枪尖正对着金翼；张铁瘫坐在火狐尸体旁，断腿的血把青石板染成暗红，却还在冲他咧嘴笑。
《基础练气诀》"啪"地落在楚尘脚边。
他弯腰拾起时，指尖触到书页上斑驳的墨迹——是陈九连夜抄的，每笔每划都带着茧子磨出的痕迹。
"听我说！"楚尘跃上老槐树，扯着嗓子吼。
金翼的妖元球己经涨大到半人高，幽绿光芒映得他半边脸发青，"跟着我念！
就念'护人护家'！"
最先响应的是张铁。
老卒用锈剑撑着身体站起来，断腿在地上拖出血痕，声音哑得像破锣："护人护家！"
"护人护家！"补渔网的老妇人抹了把泪，举起的木梭在抖。
"护人护家！"攥木枪的少年红着眼，木枪尖戳进土里。
"护人护家！"
声浪像浪潮般涌来。
楚尘感觉有滚烫的力量顺着脚底窜入，人皇印的金光突然暴涨十倍，青铜巨印上的"人"字纹竟活了过来，化作千万道金链缠上每一个镇民的手腕。
陈九瞪圆了眼，他看见自己掌心浮起淡青色光纹——那是《基础练气诀》里记载的引气诀，此刻正随着众人的呼喊自动流转。
"以人道为引，借天罚为刃！"鸿钧的道音在识海炸响。
楚尘头顶的混沌剑突然迸发万丈紫芒，剑身的八卦符文全部亮起，乾、坎、艮、震...八道纹路连成星河，竟与空中的雷灵印锁链交缠成网。
金翼终于慌了。
他想收起妖元球退走，可雷灵印的锁链像活物般绞紧他的翅膀，每动一下都有金羽簌簌掉落。
妖帅仰天大吼："妖皇大人——"
回应他的是漫天紫霄剑雨。
楚尘看着那些由雷纹凝聚成的剑刃穿透妖兵的胸膛，看着金翼的妖元球在剑雨中炸裂成黑雾，看着最后一头妖将在镇墙下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
他膝盖一软跪在老槐树下，混沌剑"当"地坠地，震得掌心发麻。
阿梨的声音带着哭腔。
她不知何时扑到他身边，素白裙角沾着血和泥，却小心地托住他染血的手。
楚尘这才发现掌心的雷灵印多了道裂痕，像块被摔过的玉，裂痕里渗出淡金色的光。
"你用雷纹时..."阿梨的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眼皮，"眼睛变作金色了，像人皇印上的'人'字。"
远处突然传来金翼的狞笑，只是比之前弱了许多："好个楚尘，今日就让你尝尝妖皇的——"
炸雷般的轰鸣截断了他的话。
楚尘抬头，正看见半空中有团紫雷裹着金羽炸开，碎羽像金箔般簌簌落在镇墙上。
"那老东西..."张铁拖着断腿挪过来，手里攥着火狐的妖丹。
妖丹表面的紫芒己经淡了，露出底下暗红的纹路，"这妖修吞了鬼修阴魂，妖丹里有怨气。
小尘，快...快炼化它，能补你消耗的气运。"
楚尘接过妖丹时，指尖触到老卒掌心的血。
他抬头，正撞进张铁满是血污的眼睛——那里面没有恐惧，只有二十年前老将军斩妖时，他在青丘镇老人们眼里见过的光。
镇外的风突然卷进来，掀起人皇印的金纹。
楚尘望着满地狼藉的青石镇，望着还在发抖却互相搀扶的镇民，突然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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