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尘喉间的腥甜还未散尽,阿梨冰凉的指尖突然掐住他手腕。
少女的指甲几乎要陷进他皮肉里,声音带着哭腔撞进他耳中:"哥!
雷纹在逆流!
鸿钧道纹都快撑不住了!"
他顺着阿梨颤抖的指尖抬头,混沌剑的剑身正泛起诡异的青黑纹路。
那些本应顺着剑脊流淌的紫霄神雷纹路,此刻正像被逆潮卷动的游鱼,朝着剑尖倒涌——那是鸿钧道体与天罚之力对抗时,遭五界法则反噬的征兆。
"噗——"又一口黑血溅在阿梨绣着并蒂莲的袖口上。
楚尘能清晰感觉到识海里的鸿钧道藏在翻涌,那些刻着三千大道的玉简正发出细碎的爆裂声,像被人用重锤一下下砸着根基。
他想起前世在紫霄宫听道时,鸿钧曾说过:"道纹如逆鳞,逆之则伤己。"可此刻他哪有选择?
若不用道纹硬抗仙尊的天罚,青丘镇百人性命早被劈成飞灰。
"人皇印借来的威风,撑不过三日!"
金翼的嗤笑裹着腥风刮来。
那只被地脉锁链钉住的金翅大鹏妖帅,双翅焦黑如烧透的炭,每根羽毛都在往下淌暗绿色的血。
他妖丹在掌心凝聚成暗红光球,上面缠着的王婶补丁纹被灼得滋滋作响:"等五界收到人皇现世的消息......"
"镇民们!把你们的农具都举起来!"
断腿老卒张铁的吼声震得青石板都颤了颤。
这个曾在边关砍过三十头妖狼的老兵,此刻用锈迹斑斑的铁剑撑着身体,断腿处的绷带渗出暗红血渍。
他浑浊的眼睛扫过瘫坐在地的妇孺,扫过浑身是伤的青壮,突然扯开破棉袄露出心口狰狞的刀疤:"当年老子在边境被妖修掏了肠子,是同乡用锄头砸开妖修的脑袋救了我!
今天——"他铁剑指向天际翻涌的乌云,"用你们手里的家伙,给老子撑住这个人字阵!"
王婶最先反应过来。
这个总给楚尘塞烤红薯的妇人,颤抖着举起怀里的布偶——那是她给小孙子缝的,布偶胸口还绣着歪歪扭扭的"安"字。
李铁匠的铁锤跟着举起来,锤柄上还沾着未擦净的铁屑;老周的断弓被他用麻绳绑紧,弓弦上搭着根削尖的木棍;连最胆小的春妮都举起了割猪草的镰刀,刀刃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护人护家!"
百道声音撞在一起,像滚过青丘镇的惊雷。
楚尘掌心的雷灵印突然爆出刺目金芒,那是人皇气运被点燃的征兆。
他望着那些举高的农具,望着王婶眼角的皱纹里还沾着焦黑草屑,望着李铁匠鬓角的白发被风吹得乱颤,突然觉得喉咙发紧——这些被五界称作"蝼蚁"的人,此刻正用最笨拙的方式,把命途里最珍贵的东西捧到他面前。
混沌剑的嗡鸣陡然变了调子。
原本哭腔般的震颤化作龙吟,剑身的"人"字纹路里,王婶的布偶、李铁匠的铁锤、老周的断弓......所有被镇民举高的物件都凝成星光,顺着雷纹逆流的方向倒灌回去。
青黑纹路被金芒撕出裂痕,紫霄神雷重新顺着剑脊奔涌,在云层里炸出半亩大小的金光。
"臭丫头!拿命来!"
阴恻恻的尖啸从地底窜出。
火狐残魂裹着腐臭的阴风,利爪擦着阿梨耳尖划过——那是方才被楚尘斩碎的妖将,竟藏了缕残魂在她影子里!
阿梨瞳孔骤缩,想躲却发现双腿早被方才的雷火灼得麻木,只能眼睁睁看着利爪就要戳穿咽喉。
"噗!"
剑气破空声比尖叫更利落。
陈九颤抖的手还停在《基础练气诀》的书脊上,那道他练了三个月都没引动的剑气,此刻正泛着淡金色光芒,精准斩断火狐的利爪。
残魂发出刺耳的尖嚎,被剑气撕成碎片时,陈九胸口突然裂开蛛网般的裂痕——那是强行调用未完全契合的人皇气运的代价。
"陈九!"阿梨扑过去要扶他,却被少年摇头拦住。
陈九望着自己掌心还未消散的剑气光痕,嘴角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我...我上个月被鬼修追,是你用糖葫芦引开他们的。"他胸口的裂痕蔓延至心口,鲜血浸透了旧青衫,"原来...原来这就是你说的'借'。"
楚尘的指尖在发抖。
他终于明白前日阿梨说的"人皇气运需人族信念支撑"是什么意思——不是单方面的索取,而是这些被他护着的人,正用最质朴的方式,把自己的命、自己的光,反哺给他。
"唳——!"
金翼突然发出凄厉长啸。
那声音像利刃刮过青铜,震得青石板上的血迹都蹦跳起来。
楚尘抬头时,正看见金翼背后浮现出半透明的虚影:那是头遮天蔽日的巨鸟,翎羽间翻涌着毁天灭地的妖气,一双竖瞳里映着整片青丘镇的灯火。
与此同时,楚尘识海突然刺痛。
他仿佛看见无数道流光穿透云层,有带着神纹的锁链,有缠着仙韵的法剑,有泛着魔焰的长矛......那些都是五界收到"人皇现世"消息后,派来的杀器。
"哥?"阿梨的呼唤被风声撕碎。
楚尘望着镇民们还举在头顶的农具,望着陈九逐渐冰冷的手,突然抹掉嘴角的血。
他站起身,混沌剑自动落入掌心,剑身的"人"字纹路正与雷灵印的金光融为一体。
"他们来了。"他望着天际渐起的血云,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又重得像山,"那就让他们看看——"
他举剑指向苍穹,金芒顺着剑锋首冲云霄:"什么是人皇。"
金翼的尖啸刺破耳膜时,楚尘后颈的寒毛根根倒竖。
他望着那团逐渐凝实的妖皇虚影——巨鸟翎羽每一根都有青丘镇的房梁粗,爪尖滴落的黑血在地面灼出深坑,连空气都被腐蚀得滋滋作响。
识海深处的刺痛突然暴涨,像被烧红的铁钎搅碎了脑浆,他踉跄半步,混沌剑险些脱手。
"蝼蚁,你借来的天罚之力,该还了——"
阴恻恻的声音裹着冰碴子扎进耳中。
楚尘抬头,雷云中竟裂开道血缝,半张青灰色的脸浮在血雾里:眉骨处刻着九道仙纹,眼尾垂着银鳞,正是前日在紫霄神雷里窥见的仙尊虚影!
混沌剑突然剧烈震颤,剑脊原本流转的紫金光华骤暗,细密的龟裂纹从剑尖开始攀爬,像老墙皮遇了暴雨,平衡者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咔"地裂开指节宽的缝隙。
"哥!"阿梨的尖叫混着玉簪断裂的脆响。
楚尘转头时,正看见少女扯断发间那支白玉簪,碎玉飞溅中,她咬破指尖,血珠顺着腕间的青色契纹蜿蜒——那是娲皇血脉特有的纹路,此刻正泛着幽蓝光芒,像活过来的灵蛇。"娲皇契纹能镇雷纹逆流!"阿梨将染血的手掌按在混沌剑上,鲜血顺着剑缝渗进去,"快!
插地脉裂缝!"
楚尘瞬间反应过来。
青丘镇本就建在两条地脉交汇处,前日被雷火劈出的裂缝还冒着热气。
他攥紧剑柄,混沌剑离手的刹那,掌心被剑刃划破,鲜血滴在"人"字纹上,金光大盛。
剑刃插入地脉的瞬间,整座镇子都晃了晃,地缝里涌出的灵气裹着金芒,顺着剑身倒灌进云层——那些逆流的雷纹突然顿住,像被人按下了暂停键。
"好手段。"金翼的笑声里裹着腐肉味。
他妖丹上的补丁纹己被灼成灰烬,此刻却咧开尖喙,露出满嘴倒刺,"可你护得住这些蝼蚁一时,护得住一世么?"妖皇虚影的巨爪己压到头顶,阴影笼罩整个青丘镇,王婶怀里的布偶被气流掀飞,李铁匠的铁锤"当啷"落地,连张铁的断腿都被压得贴在青石板上。
楚尘胸口的混沌剑印突然发烫。
那是他以鸿钧道体与混沌剑共鸣时留下的印记,此刻正泛着紫电,"轰"地炸出半圆屏障。
雷光裹着镇民们举过头顶的农具:王婶的布偶、李铁匠的铁锤、老周的断弓......所有物件都融进光壁,像星星嵌进夜空。
巨爪拍在屏障上的刹那,雷声震得人耳膜发疼,楚尘踉跄着单膝跪地,喉间腥甜翻涌——这是强行调用双重体质的代价。
"哥!"阿梨扑过来扶住他,发间未束的青丝扫过他沾血的脸。
她腕间的娲皇契纹己淡得几乎看不见,指尖还在渗血,"契纹只能镇半柱香......"
"够了。"楚尘望着屏障里缩成一团的镇民。
王婶正用身体护着吓哭的小孙子,李铁匠在给老周重新绑断弓的麻绳,张铁的断腿渗着血,却还在用铁剑撑着身体,冲他比了个"稳"的手势。
他突然笑了,血沫溅在阿梨雪白的衣襟上,"他们举着农具的样子,比任何法宝都管用。"
金翼的妖丹突然爆出刺目红光。
他盯着那层雷光屏障,尖喙咧得更开:"你以为这就完了?
五界的杀器己经到——"
妖皇虚影的巨爪突然凝在半空。
楚尘抬头,云层里穿出数十道流光:最前头的是根缠着神纹的锁链,泛着冷冽的银光;后面跟着柄浮着仙韵的法剑,剑身上刻满"诛"字;再往后是支冒魔焰的长矛,矛尖滴着黑血,每滴都在空中炸出黑雾。
"来了。"楚尘轻声说。
他望着那些越来越近的流光,又低头看了眼屏障里的镇民——春妮正用镰刀帮王婶捡布偶,陈九的尸体被老周抱在怀里,胸口的裂痕还在渗血,"阿梨,把娲皇契纹的血......"
"我知道。"阿梨打断他。
她望着地脉裂缝里翻涌的金芒,又看了眼混沌剑上逐渐蔓延的裂痕,突然从腰间抽出匕首。
金属刮过布料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砸在楚尘心上。
少女的手掌被划开道血口,鲜血滴进地缝时,娲皇契纹在她腕间重新亮起幽蓝光芒,"以娲皇血脉为引......"
"阿梨!"楚尘想拦,却被她摇头止住。
阿梨的血滴进地脉的刹那,混沌剑的裂痕突然不再蔓延,云层里的流光也顿了顿。
她望着楚尘,嘴角扯出个比哭还淡的笑:"哥,你说过人皇不是孤家寡人......"
"轰——!"
神纹锁链率先砸在屏障上。
雷光屏障剧烈震颤,楚尘喷出大口黑血,眼前发黑。
恍惚间,他听见镇民们的呐喊重新响起:"护人护家!""楚小哥撑住!""砸死这些狗日的!"
那些声音像火种,顺着混沌剑的"人"字纹窜进他识海。
楚尘咬碎舌尖,剧痛让他重新聚焦。
他望着阿梨还在渗血的手掌,望着镇民们重新举起的农具,突然将混沌剑拔起——剑身上的裂痕里,竟有金色光流在涌动,像被点燃的星河。
"五界的杂种们。"他抹去嘴角的血,声音里裹着刀锋,"你们不是想看看什么是人皇么?"
混沌剑的嗡鸣化作龙吟。
楚尘举剑指向天际,金芒与紫电在剑尖汇聚,形成刺目的光团。
那些杀器离青丘镇还有百丈时,光团突然炸裂——不是爆炸,而是化作千万道金芒,每道都裹着镇民们举过的农具虚影:布偶、铁锤、断弓、镰刀......
最前头的神纹锁链被布偶虚影缠住,"咔嚓"断裂;仙韵法剑被铁锤虚影砸中,剑身出现裂痕;魔焰长矛被断弓虚影勾住矛尖,坠向地面。
金翼的瞳孔剧烈收缩。
他望着那些杀器被轻易击溃,妖丹"砰"地炸裂——这是妖修最惨烈的自毁。
血雾中,他的声音带着惊恐:"不可能......人皇气运怎么可能......"
"因为他们是人。"楚尘的声音混着雷鸣,"是被你们踩在脚下,却永远踩不碎的人。"
阿梨望着地脉裂缝里翻涌的金芒,又看了眼自己还在渗血的手掌。
她轻轻扯了扯楚尘的衣袖,声音轻得像叹息:"哥,地脉里的灵气......好像不够了。"
楚尘低头,正看见地缝里的金芒逐渐暗淡。
他握紧阿梨的手,掌心能触到她指尖的冰凉,突然明白阿梨方才割掌的深意——娲皇血脉的血,是引子,也是钥匙。
云层里的杀器重新聚拢,这次更多,更亮。
楚尘望着镇民们重新举起的农具,望着阿梨腕间淡去的契纹,突然笑了。
他将混沌剑扛在肩上,血顺着剑刃滴在青石板上,"没关系。"他说,"他们还举着。"
镇民们的呐喊再次炸响,像滚过天地的惊雷。
阿梨望着楚尘染血的侧脸,又低头看了眼自己掌心的伤口——血还在流,顺着指缝滴在青石板上,渗入地脉裂缝。
她突然想起族老说过的话:"娲皇血脉的血,是补天之石的泪。"
此刻,那滴泪,正顺着地脉,流向更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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