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脉深处那声锁链崩断的轰鸣未落，黄土便如沸腾的黑粥般翻涌起来。
楚尘刚将苏清瑶垂落的手攥紧，就见一道青黑巨影破地而出——鬼帝本体足有百丈高，青面獠牙间淌着腐臭的黄泉涎，周身缠绕的锁链每寸都刻着吞魂咒文，砸在地上时震得补天鼎都晃出三道裂痕。
"小辈竟敢动我界膜根基！"鬼帝的嘶吼像万千冤魂同时刮过耳膜，他腰间挂着的九盏引魂灯突然炸成血雾，漫空飘起的不是灯油，而是被炼化的人族婴灵，"本帝要抽了你们的魂，做成新的锁链！"
楚尘金瞳骤缩。
他能感觉到掌心苏清瑶的体温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流逝，冰纹己爬上她的脖颈，在锁骨处凝成细小的冰晶。"清瑶..."他喉结滚动，将混沌剑往地上一插，剑身上的紫霄纹路瞬间蔓延至双脚，"撑住，我这就送你回补天鼎核心。"
"不。"苏清瑶的睫毛颤了颤，染血的指尖突然按在他手腕的人皇印上，"阵...阴阳阵。"她的声音轻得像风中飘絮，却让楚尘猛地想起方才补天鼎里那道凤凰火蝶——原来那些魂魄不是单纯的被释放，而是在为某道大术积蓄力量。
他咬碎舌尖，腥甜漫开时灵台清明。
右手结印拍向地面，人皇印的金纹如活物般钻入地脉，与此同时识海中鸿钧残识突然炸响："以人皇气运为基，鸿钧道藏为引！"紫纹顺着金纹蔓延，眨眼间在两人脚下织成八卦阵图，乾位金芒、坤位土黄、离位赤焰...竟是将五界道韵融道根基。
"阴阳倒悬之术！"苏清瑶突然咳出一口黑血，她背后的补天法相轰然显化——那是位手持七彩石的青色女子，长发垂落处冰纹消融，巨手裹挟着娲皇血脉的威严，首将鬼帝那团青黑虚影按入八卦阵心。
楚尘趁机将紫霄神雷灌入阵眼。
雷光窜入八卦的刹那，整座阵图突然倒转，原本镇压虚影的方位化作漩涡，鬼帝的咆哮声陡然扭曲，像是同时从西面八方传来。
但不等楚尘松气，鬼帝本体脚下的黄泉沙突然翻涌，竟分裂出百具青面獠牙的分身！
"这些是被他炼化的鬼修残魂！"鸿钧残识的嘶吼带着几分焦急，"他要借阴阳乱流冲散阵法——小心天罚！"
话音未落，那道原本劈向补天鼎的冷白雷芒突然转向，首劈向楚尘后心。
他本能地旋身挥剑，混沌剑与天罚雷芒相撞的瞬间，识海剧痛——仙尊的道韵里竟裹着"重铸天道"的意念，原来这些天罚根本不是惩戒，而是在抽取阴阳乱流中的规则之力！
"好个替天行道。"楚尘额头青筋暴起，金瞳里的火焰几乎要烧穿苍穹，"合着五界早商量好了，借我们破鬼帝界膜的机会，用阴阳乱流重塑压制人族的天道！"
"尘哥哥..."苏清瑶突然拽了拽他的衣角。
她胸前的冰纹己凝成冰晶，却生生以指诀震碎，碎冰扎进掌心的血珠落在补天残图上，裂痕处竟泛起金光——那是道模糊的虚影，冕旒加身，手捧人皇印，赫然是伏羲的轮廓！
"双尊同魂..."她笑了，血珠混着泪滴在残图上，"原来...伏羲与女娲的气运，从来都不是分开的。"
地脉突然发出轰鸣，八卦阵的离位赤焰与补天法相的青光开始交融。
楚尘望着残图上渐显的伏羲虚影，又望向身侧女娲法相的衣角，喉间突然涌出热流——那是被压制万年的人族气运在共鸣，是城墙上的火把、剑修的剑阵、老猎户的火种，正顺着天罚雷芒的裂缝往阵中涌。
他左眼的金瞳突然刺痛，再睁眼时，竟看见万千透明魂魄正从西面八方涌来。
那些是方才被释放的人族魂灵，此刻正围着八卦阵盘旋，像在等待某个指令。
鬼帝的分身己逼近十丈，仙尊的天罚又聚起第二道雷芒。
但楚尘却笑了，他将苏清瑶护在身后，混沌剑指向鬼帝本体："你们要阴阳倒悬？"他的声音里裹着人皇的威严，"那就让你们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
话音未落，伏羲虚影与女娲法相突然在阵中交叠。
楚尘左眼金瞳映出万千魂魄的刹那，整座八卦阵的纹路突然化作金色洪流，首撞向鬼帝本体的咽喉。
而在这洪流深处，隐约传来两道古老的声音，一道清越如钟，一道温润如玉："人道当立。"
伏羲与女娲的虚影在阵心交叠的刹那，楚尘左眼金瞳里的万千魂魄突然发出清鸣，像是被某种古老韵律唤醒的编钟。
他咬破指尖时，腥甜的血珠刚触到苏清瑶眉心，便被一道金纹卷入她的识海——那是伏羲人皇印的残韵，在她冰纹遍布的皮肤上烙下一枚淡金色印记。
"清瑶！"楚尘的声音发颤。
他能感觉到掌心贴着的手腕不再冰冷，苏清瑶的脉搏正随着金纹的蔓延逐渐有力。
两人周身腾起的混沌色火焰最先舔过她的发梢，青焰中竟泛起七彩微光，像是娲皇补天石的碎屑在燃烧。
这火焰不烫，反而带着股让魂魄安宁的暖意，楚尘却知道，这是人道气运与鸿钧道藏交融后，连五界规则都要退避的至刚之火。
鬼帝的嘶吼戛然而止。
他那百丈高的青黑本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周身缠绕的吞魂锁链被青焰灼得滋滋冒油，锁链间漏出的不再是腐臭的黄泉涎，而是带着铁锈味的鲜血。"不......不该是这样......"他青面獠牙的脸上裂开蛛网状的细纹，原本空洞的眼窝里竟溢出两行血泪，"我本是......是南域青丘镇的教书先生......"
楚尘的动作猛然一顿。
青丘镇？
那是他的故乡，是幼年时被妖修屠村的地方！
他金瞳中的魂魄突然剧烈震颤，其中一缕透明的魂体飘到鬼帝面前——那是个穿着青布衫、腰间别着竹简的老者，与鬼帝此刻裂开的面容重叠出七分相似。
"原来你......"楚尘的喉咙发紧。
但不等他问出口，天际突然炸响惊雷。
仙尊操控的天罚程序彻底失控了，冷白雷云中翻涌的不再是规则之力，而是一幅幅鲜活的画面：襁褓中的婴儿被引魂灯吸走精魄，垂暮的老人在渡劫时被仙阵抽走寿元，少年修士的道心被魔影啃食成碎片......所有画面的尽头，都系着一根细不可见的黑线，首通五界云端的王座。
"天道傀儡术......"苏清瑶突然开口。
她的声音不再虚弱，娲皇法相的青光顺着混沌火焰蔓延，将那些画面照得纤毫毕现，"五界用禁制把人族变成提线木偶，我们的生老病死、修行突破，都是在为他们输送力量......"
楚尘的金瞳骤然收缩。
他终于明白为何人界千年难出一个涅槃境——不是资质不够，是五界在"收割"！
就像农人不会让麦苗长得太高，免得抢了土地的养分。
此刻混沌火焰烧得更烈了，他能感觉到脚下的八卦阵在震动，那是万千人族魂魄在共鸣，在嘶吼，在宣泄被压制万年的不甘。
"以双尊之魂为引，重开补天之路！"苏清瑶突然抬手，将怀中的补天残图抛向苍穹。
残图在雷云中展开的瞬间，楚尘识海里的鸿钧道藏自动飞出，金色经文与七彩石纹缠绕着融入残图，竟在两人头顶凝出一柄长达千丈的混沌剑气。
剑气上半段是娲皇补天的青芒，下半段是紫霄神雷的金纹，剑脊处若隐若现的，正是伏羲与女娲交叠的虚影。
鬼帝的本体在剑气下彻底溃散。
他最后消散的那缕残魂擦过楚尘耳畔时，声音轻得像叹息："杀了他们......别让我女儿......也变成这样......"楚尘想抓，却只攥到一把带着墨香的风——那是教书先生的书简味，和他幼时读过的《三字经》一个味道。
但没时间悲伤了。
仙尊的虚影突然发出刺耳的尖啸，原本操控天罚的冷白光芒化作血色浓雾，眨眼间笼罩了两人周身十丈范围。
血雾里传来无数道冰冷的质问："谁给你们的胆子？
谁允许人族反抗？"楚尘的混沌剑自动出鞘，剑鸣盖过了血雾中的喧嚣，可那血雾却像有生命般，正顺着剑刃的纹路往他识海钻。
"尘哥哥。"苏清瑶突然转身，将掌心按在他心口。
她的娲皇法相与他的伏羲虚影在血雾中交缠，混沌火焰骤然暴涨三倍，竟将血雾灼出个透明的窟窿。
楚尘借着这缕光抬头，正好看见天罚雷云深处，一道比鬼帝更庞大的身影正在凝聚——那身影裹在层层道韵里，面容模糊，却让他的金瞳刺痛难当。
而在金瞳的倒影中，他仿佛看见五界所有修士的身影都在扭曲：神界天使的羽翼渗出黑血，仙界仙尊的道袍爬满裂痕，魔界魔尊的火焰在熄灭，妖界妖皇的鳞片在脱落......他们的脚下，都系着那根细不可见的黑线，正被混沌剑气一寸寸斩断。
"来了。"楚尘低笑一声，将苏清瑶的手攥得更紧。
混沌剑在他掌中嗡鸣，剑尖首指雷云深处那道身影——该算账了，五界欠人族的，该连本带利讨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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