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罚雷云深处的轰鸣突然拔高八度，似有万千青铜巨钟同时撞响。
楚尘的金瞳被刺得酸涩，却仍死死盯着那团正在凝结的道韵——白发如瀑垂落三千丈，金瞳中流转着星河倒转的光，仙尊的本体终于显形，道袍上每一道云纹都在吞噬周围的灵气，连混沌剑气的青芒都被压得矮了三分。
"鸿钧道藏与娲皇血脉结合......竟要重开混沌！"仙尊的声音像冰锥刺入识海，金瞳扫过楚尘与苏清瑶时，竟带起两道肉眼可见的风刃，在两人身侧割出血痕。
楚尘咬着牙不让自己踉跄，掌心的混沌剑突然发烫，剑脊处伏羲虚影的眼睛亮了——是记忆里父亲被妖修分食前，攥着他的手说"跑"时的温度；是村头老秀才被鬼修撕成碎片前，还在念"人之初，性本善"的声音。
"那就重开！"楚尘低喝一声，左手猛地按上心口。
人皇印的纹路从他锁骨处爬出来，赤金色的光穿透衣物，在掌心凝成一枚半透明的印玺。
他没有犹豫，首接将人皇印拍向混沌剑气——金纹与青芒相撞的刹那，剑脊处伏羲与女娲的虚影突然活了过来：伏羲执矩，女娲持规，两人的指尖相触，竟在剑气中织出一张细小却坚韧的网，将仙尊的道韵风刃生生弹开。
"尘哥哥！"苏清瑶的轻唤带着血沫。
楚尘转头时正看见她捂住嘴的手缝里渗出鲜血，那血珠没有落地，反而逆着重力飞向混沌剑气，在半空凝成九根血色锁链，"天道傀儡术的根源......是人族气运被抽取的缺口！"她的娲皇法相此刻淡得像层雾，可每说一个字，法相眉心的七彩石纹就亮一分，"这些锁链，能锁住缺口！"
楚尘瞬间明白。
他反手握住混沌剑柄，紫霄神雷顺着手臂灌进剑刃——金雷入体的刹那，锁链上的血珠突然开始发光，无数模糊的身影从雷光里挤出来：有穿着粗布短打的庄稼汉，有背着药篓的老妇，有他幼年时教他读书的老秀才，甚至还有他父母——母亲的围裙上沾着灶灰，父亲手里还攥着没打完的兽皮。
"是......先祖。"苏清瑶的眼泪混着血滴在锁链上，那些身影突然清晰起来。
老秀才冲楚尘笑，露出缺了的门牙；母亲伸手摸他的脸，指尖却穿过他的脸颊，落在混沌剑上；父亲则对着仙尊的方向举起拳头，当年被妖修啃断的右臂处，竟腾起赤色的火焰。
仙尊的金瞳终于有了裂痕。
他抬手一抓，漫天雷劫突然化作金色锁链，比之前的血雾更狠，首接缠上楚尘的脖颈和苏清瑶的手腕。
楚尘被勒得眼前发黑，识海里的鸿钧残识突然嘶吼："以混沌剑斩天道！
现在不斩，等他抽干最后一丝人族气运，五界将再无人能挡！"
斩天道？
楚尘的太阳穴突突跳。
他能感觉到锁链正在往骨头里钻，每一寸都在吸他的灵气——可如果现在斩，天道崩了，人族会不会也跟着塌？
"尘哥哥。"苏清瑶突然开口。
她的手腕被金链勒得白骨可见，却偏要笑着看他，"你记不记得，我第一次见你时说什么？"她不等回答，反手抓住混沌剑的剑尖，"我说娲皇血脉是枷锁，可你说......"话音未落，她猛一用力，剑尖首接刺穿了自己的心口。
补天残图突然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原本的裂痕里涌出金色血浪，那血浪不烫，反而带着春日里刚化的雪水的凉，裹住苏清瑶的身体，也裹住楚尘手上的金链。
仙尊的金瞳终于露出慌色，他想抽回锁链，可血浪里突然伸出无数只手——是刚才锁链里的先祖们，他们的身影不再透明，每只手都抓着金链，往反方向拼命拽。
"我说......"苏清瑶的血滴在混沌剑上，剑鸣突然拔高，"枷锁，是用来打破的。"
楚尘的金瞳里，混沌剑气与补天残图同时泛起强光。
他听见头顶的雷云在轰鸣，像是什么庞然大物正在苏醒。
仙尊的道袍开始碎裂，露出底下缠绕着无数黑线的躯体——那些黑线，正是之前五界修士脚下的细线。
"要......开了。"苏清瑶的声音越来越轻，可混沌剑却越来越烫。
楚尘咬着牙握紧剑，看着剑气与残图的光逐渐交融，在雷云中撕出一道缝隙。
缝隙里，隐约能看见五根擎天巨柱的影子，每根柱子上都刻满了神、仙、魔、鬼、妖的图腾。
"等着。"楚尘对着那缝隙低笑，掌心的血滴在剑上，"五界欠人族的，我会一根一根，拆了你们的柱子。"
混沌剑气与补天残图的光浪在雷云中绞出的缝隙里，五根刻满图腾的擎天巨柱终于显形。
那些曾被楚尘视作五界威严象征的柱身，此刻正渗出粘稠的黑雾，每一缕黑雾都裹着细碎的金芒——那是被抽离的人族气运，正顺着柱底的锁链往天道深处钻。
"原来五界压制......"楚尘的金瞳剧烈收缩，喉间泛起铁锈味。
他终于看清柱身上密密麻麻的小字：神柱吸魂、仙柱夺智、魔柱抽勇、鬼柱剥善、妖柱掠灵——五界以本源柱为口，将人族最珍贵的特质榨取成维持天道运转的养料。
"斩！"识海里鸿钧残识的嘶吼震得他耳膜发疼。
楚尘握剑的手青筋暴起，混沌剑的剑脊突然泛起滚烫的灼烧感，那是伏羲残识在共鸣。
他没有犹豫，反手将剑尖对准自己心口——道基所在的位置。
"尘哥哥！"苏清瑶染血的手想抓他手腕，却在触及的刹那被补天残图的金浪托住。
她苍白的脸因焦急泛起薄红："你道基未稳，这一剑会......"
"会怎样？"楚尘低笑，金瞳里翻涌着比紫霄神雷更炽烈的光，"被抽干气运的人族，连活都活不成。"剑尖刺破皮肤的瞬间，他感觉有万千冰锥在体内乱窜，可当混沌剑气顺着经脉钻入道基时，那些刺痛突然化作暖流——鸿钧道藏的紫纹从识海蔓延到全身，娲皇血脉的青焰则从苏清瑶掌心的锁链里钻出来，在剑锋处交织成纠缠的双蛇。
"以人族魂魄为引，重开混沌！"两人同时嘶吼。
楚尘能听见自己道基碎裂的脆响，却也看见更多金芒从五界本源柱里喷涌而出——那些被禁锢千年的人族气运，正顺着他与苏清瑶相连的血线疯狂涌来。
他的指尖开始泛起人皇印的赤金纹路，苏清瑶眉心的七彩石纹则亮得几乎要灼烧虚空，两人脚下的虚空里，伏羲执矩、女娲持规的虚影正缓缓凝聚，将混沌剑气与补天残图的光浪编织成新的秩序。
仙尊的道袍彻底碎成齑粉。
他缠着黑线的躯体正在崩解，金瞳却仍死死锁着楚尘："你们......终究是鸿钧的棋子——"话音未落，一道紫霄神雷首接劈碎他的头颅。
楚尘看着那团逐渐消散的黑雾，突然想起鸿钧残识曾说的"重开混沌"，喉间泛起涩意——但此刻他更在意怀里突然一轻。
苏清瑶的血己经止住了。
她原本苍白如纸的脸泛起健康的粉，被金链勒出的白骨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血肉。
当楚尘的指尖触到她眉心时，她突然睁眼，眸中竟映出伏羲虚影的轮廓："人皇与娲皇的契约......本就是天地根本。"
"什么契约？"楚尘的声音发颤。
他分明记得苏清瑶从未提过这些，可她眼中的虚影却让他心口发烫，像是有什么被封在记忆深处的东西正在苏醒。
"轰——"
远方传来妖界方向的惊呼。
楚尘转头时，正看见无数黑点如潮水般退向各自本源柱：神使收起光翼、仙修捏碎飞舟、魔将召回骨旗、鬼差拽回阴魂、妖修卷起妖雾——五界修士脸上的惊恐清晰可见，他们甚至不敢回头，只知道朝着本源柱的方向疯狂逃窜。
"他们怕了。"苏清瑶轻声说。
她的手抚上楚尘染血的脸颊，补天残图的金浪正顺着她的指尖流入他体内，"因为人族的气运，终于回到了该在的地方。"
楚尘望着远处逐渐暗淡的本源柱，又低头看向自己掌心的人皇印。
那枚原本半透明的印玺此刻己变得凝实，表面的纹路里流转着万千人影——是刚才锁链中出现的先祖们，他们的身影正随着气运的回归变得鲜活，甚至能看清老秀才缺了门牙的笑，母亲围裙上的灶灰。
"该回去了。"苏清瑶突然说。
她顺着楚尘的目光望向东南方——那里有片焦黑的废墟，断墙残瓦间还能辨认出青丘镇的轮廓。
楚尘的手指无意识地着人皇印的边缘。
他想起幼年时被妖修分食的父母，想起老秀才被撕成碎片前念的"人之初"，想起苏清瑶说"枷锁是用来打破的"时染血的笑。
风卷着焦土的气息扑来，他突然握紧印玺，掌心的赤金光纹顺着手臂爬上额头。
"等我。"他对着废墟的方向低语，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又重得像山，"我会用离火，烧出一片新的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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