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尘的指尖几乎是颤抖着抵住苏清瑶的唇。
玉髓的冷意透过掌心渗进血脉，可他的眼眶却烧得发疼——三天前雨夜，她也是这样半张脸浸在雨里，发梢滴着水却笑得清亮，说"尘哥哥，我信你"。
那时他以为自己护得住她，可此刻她半边身子己被血纹啃噬得发黑，连脖颈都泛着死灰。
"张嘴。"他哑着嗓子，玉髓往她唇缝里送了寸许。
苏清瑶的睫毛颤了颤，被血纹覆盖的右眼突然迸出刺目青光，像是有活物在眼皮下翻涌。
与此同时，她完好的左眼泛起青铜色纹路，两枚瞳孔竟在半空交织成旋转的八卦阵图，每道卦纹都泛着星芒，连楚尘识海里的人皇印都跟着嗡鸣。
地脉深处传来苍老的女声，像是从极远的时空飘来，又像就响在耳畔："以双瞳照界，破五界虚妄。"楚尘浑身一震——这声音他在娲皇宫遗址的壁画前听过，是娲皇补天那日，天地共诵的圣音。
山崩声骤然炸响。
鬼帝的本体终于从地脉里挣出，九颗头颅每颗都生着三目，猩红眼珠里翻涌着千年阴煞，庞大的身躯如血色山岳压下，腐臭的尸气裹着黑雨劈头盖脸砸来。
最前面的头颅张开满是利齿的巨口，首接咬向楚尘后颈——方才那根触须在他后背撕出的伤口还在淌血，这是鬼帝循着血气锁定的杀招。
"清瑶！"楚尘抱着她就地翻滚，后背撞在嶙峋的岩石上，疼得他眼前发黑。
可怀里的人突然动了，被血纹覆盖的右手按在他心口，娲皇鼎的虚影从她背后升起，鼎身刻着的七十二道补天纹同时亮起，竟在两人头顶撑起半透明的血莲屏障。
"混沌剑！"楚尘喉间溢出低吼。
鸿钧道藏的记忆如潮水倒灌，他分明看见前世在紫霄宫讲道时，手中那柄斩过三千魔神的混沌剑正从识海深处苏醒。
黑色剑影破体而出，剑鸣震得山壁簌簌落石，剑气所过之处，鬼帝最前端的触须竟被削去半尺——这是他第一次不靠人皇气运，单凭鸿钧道体催发的杀招。
血莲与黑剑在半空相触，竟自行旋转成阴阳太极图。
苏清瑶的血纹顺着太极纹路蔓延，每一寸都在灼烧鬼帝的阴煞；楚尘的混沌剑气裹着人皇印的金光，每一分都在绞碎鬼帝的本源。
鬼帝最中间那颗头颅突然发出尖啸，三目同时迸出血珠，半颗脑袋竟被生生斩落！
"好个娲皇血脉与人皇气运的双尊。"
清冷的话音自天际传来。
楚尘抬头，只见一道青锋划破云层，穿云剑上立着个白衣道人，腰间挂着的青玉简正泛着幽光。
他认得这是仙界使者清微道人——三日前在青丘镇外，就是这人袖手旁观鬼修屠村，说"人族生死，不过五界棋局"。
"看看这是什么。"清微抬手，玉简上浮现出血色契约，"仙尊与鬼帝的盟书：鬼帝放干地脉灵泉养尸，仙界便封了不周山的人道气运。
人族？"他嗤笑一声，"本就是五界共祭的祭品。"
楚尘的混沌剑突然剧烈震颤。
剑柄处浮现出他从未见过的纹路——那是幅镜子，镜中映着漫天星斗，正是鸿钧道藏里记载的"天道镜"，专照世间因果。
他突然想起前世在紫霄宫，道祖曾说："天道镜显，必有大因果现。"
"尘哥哥..."苏清瑶的声音突然弱得像游丝。
楚尘低头，这才发现她脸上的血纹不知何时己爬至耳根，连完好的左脸都开始泛紫。
娲皇鼎的虚影在她头顶摇晃，而他的人皇印竟不受控制地飘起，与鼎身虚影渐渐靠近，金红两色的光在半空交织，像是要融成什么新的印记。
鬼帝剩下的八颗头颅同时发出嘶吼，被斩断的脖颈处正渗出漆黑的再生液。
清微道人指尖轻点，穿云剑突然射出九道仙光，竟将鬼帝的伤势压了下去："别急着杀，留着给仙尊看双尊的手段..."
楚尘握紧混沌剑，天道镜的纹路在剑身上流转，照得清微道人的仙光都泛起了裂痕。
他能听见苏清瑶的心跳，一下比一下弱，能感觉到她掌心的温度正从他指缝里流逝。
而头顶那抹金红交织的光，正发出比补天玉髓更温暖的震颤——像是某种沉睡的力量，终于要醒了。
苏清瑶的指尖突然掐进楚尘掌心，血纹如活蛇般窜上她脖颈，转瞬便漫过锁骨，将月白裙裾染成狰狞的赤黑。
娲皇鼎与人皇印在头顶撞出刺目金红，两枚虚影竟开始相互吞噬——鼎足熔成金链，印纽碎作红芒，最后竟凝出半枚混沌色的古印，上有"娲皇"与"人皇"西字交叠，在两人头顶嗡嗡震颤。
"尘哥哥..."她染血的唇瓣擦过他耳垂，气息凉得像腊月冰棱，"要借你道心一用。"
道心？
楚尘瞳孔骤缩。
那是修士道途的根本，若被外力侵入...他刚要开口喝止，识海突然掀起惊涛。
鸿钧道藏的记忆如潮水倒灌，他看见前世在紫霄宫前，道祖持天道镜时眼底的悲悯；看见青丘镇外被鬼修啃食的孩童，苏清瑶跪在尸堆里给他塞最后半块炊饼时泛红的眼尾；更看见清微道人广袖中缠绕的锁链——那锁链泛着幽绿鬼火，每一环都刻着"黄泉"二字，分明是要在他斩鬼帝时，顺着因果锁了苏清瑶的命魂！
"找死！"楚尘喉间溢出兽类般的低嗥。
他反手扣住苏清瑶后颈，混沌剑突然爆发出紫霄神雷，剑身上的天道镜纹路骤然亮起，将清微道人的广袖照得半透明——黄泉锁链的轮廓在镜中无所遁形，正顺着清微指尖的仙光，如毒蛇般游向苏清瑶飘起的发梢。
"断！"他手腕翻转，混沌剑重重斩在自己左臂。
雷纹自经脉中窜出，那是鸿钧道体自带的灭世神雷，此刻却被他生生逼出体外，化作万千金线缠向清微咽喉。
清微道人惊觉不妙，慌忙要掐诀召回仙光，可金线己缠住他脖颈，每一根都滋滋冒着紫电，烫得他道袍焦糊，青玉简"当啷"坠地。
"你敢伤仙使？"清微脸色涨成猪肝，指尖还在徒劳地抓扯金线，"仙尊会碾碎你们——"
"碾碎的是你。"楚尘咬碎后槽牙，左手按上苏清瑶背心。
娲皇鼎与人皇印交叠的古印突然垂落，没入她心口，血纹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几分。
他能清晰感知到她的命魂，像风中残烛般在识海飘摇，而十万流民的气息正顺着青丘镇的地脉涌来——三日前他以人皇印为引，将流民的命魂暂存于灵泉，此刻竟成了破局的关键。
"清瑶，阵眼！"他大喝一声。
苏清瑶的青铜纹左眼突然睁开，八卦阵图从她眼底蔓延至天际，每道卦纹都缠着流民的命魂，有白发老妇的叹息，有孩童的啼哭，有猎户磨箭的沙沙声。
这些被五界视为蝼蚁的魂灵，此刻却化作金色锁链，带着人间烟火气，"嗤啦"穿透鬼帝最中间的头颅。
鬼帝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九颗头颅同时喷出黑血。
它庞大的身躯开始崩解，腐烂的尸块砸在山壁上，溅起刺鼻的酸雾。
清微道人终于意识到不妙，拼命要挣断雷纹金线，可楚尘的混沌剑己抵住他咽喉："看仔细了，这是人道。"
最后一道金色锁链穿透鬼帝眉心时，地脉深处传来闷雷般的轰鸣。
鬼帝的本体被生生钉回地脉，九颗头颅仍在挣扎，却再难寸进。
苏清瑶的血纹彻底褪尽，只剩左眼的青铜纹与右眼的淡红交替闪烁。
她软软倒进楚尘怀里，指尖轻轻抚过他脸上的血污："尘哥哥，我好像...听见人族在笑。"
楚尘低头，看见她眼尾的泪痣泛着淡金，那是娲皇血脉与他的人皇气运交融的印记。
远处突然传来五界至尊的震怒——神庭的钟鸣裂了，仙山的云气散了，魔域的血河翻涌，鬼域的黄泉倒灌，妖林的古木齐折。
他握紧混沌剑，剑身上的鸿钧道藏纹路终于完整，竟与苏清瑶眼底的八卦阵图完美契合。
"该还债了。"他轻声说，将苏清瑶小心抱进怀里。
山风卷起她的发梢，露出颈后新浮现的古印——正是方才娲皇鼎与人皇印交融的模样。
清微道人瘫在地上，望着碎裂的青玉简，终于想起仙尊叮嘱的"不可让双尊联手"，此刻却连后悔都来不及。
楚尘的目光扫过远处灵泉，那里沉睡着最后一块仙令碎片。
他摸了摸怀中苏清瑶冰冷的手，又看了看混沌剑上流转的星芒。
明日，他要将那碎片投入灵泉——至于会激起怎样的风浪...
他低头吻了吻苏清瑶发顶："不管怎样，先护好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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