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泉眼的黑气突然凝成尖刺，扎得楚尘手背渗血。
他却恍若未觉，掌心紧抵混沌剑柄——那震颤己从骨缝钻到天灵盖，剑身上八卦阵图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转动，每一道纹路都像在啃噬虚空，发出细碎的“噼啪”声。
“以天道为镜，照见人心虚妄。”
苍老的声音突然炸响在识海，楚尘瞳孔骤缩。
这是鸿钧道藏里从未显化过的记忆，尾音还带着开天辟地时的混沌气，震得他太阳穴突突首跳。
他低头看向剑柄的古镜纹路，镜中竟映出玄虚子残魂与阴司判黄泉笔纠缠的影子——原来这镜不是照天地，是照敌人的破绽！
“嗤啦——”
青黑色的气浪突然炸开。
玄虚子残魂本就透明的鬼身膨胀成三丈高，半边脸还沾着阴司判的黄泉墨，另一只手死死攥住那杆断成两截的黄泉笔。
断笔缝隙里渗出墨汁，竟在虚空中画出柄青黑巨刃，刀刃上爬满鬼界咒文，每一道都在撕咬空气，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
“小崽子！”玄虚子残魂的鬼面裂开至耳根，“你毁我仙魂，碎他鬼身，当这黄泉眼是你家后院？待我融合鬼仙两脉——”
地脉深处传来闷雷似的轰鸣。
楚尘猛地转头。
泉眼最深处翻涌的黑气突然凝成实质，九颗青灰色头颅破泉而出，每颗脑袋都长着不同的鬼纹：有的眉心嵌着锁魂钉，有的嘴角垂着生肌虫，最中间那颗竟长着双活人眼睛，正死死盯着他。
“蝼蚁竟敢……窥天道？”
九首鬼帝的声音像千万根钢针刺进耳膜，楚尘喉间一甜，血沫溅在剑身上。
八卦阵图突然加速转动，镜中鬼帝头颅的影像开始重叠，他这才发现每颗头颅的脖颈处都缠着细如发丝的黄泉锁链——原来鬼帝本体被五界规则锁在地脉，根本无法完全降临！
“楚郎！”
苏清瑶的唤声带着血锈味。
楚尘慌忙侧头，只见她原本淡去的娲皇虚影重新凝实，可蛇尾上的金纹却成了血红色——那血纹正顺着她雪白的手腕往上爬，所过之处皮肤泛起青灰，连眼底的灵韵都在被一点点抽干。
“清瑶！”他想扑过去，混沌剑却突然爆发出灼人的热度，将他手腕烫出红痕。
苏清瑶咬破嘴唇，血珠坠在虚空中，竟凝出半座青铜鼎虚影。
鼎身刻着补天纹，与楚尘方才喷出血气凝聚的人皇印撞在一起，“当”的一声震散周围鬼气，在两人之间织出太极图。
她指尖抚过鼎身，血纹顺着鼎纹蔓延，声音轻得像要散在风里：“我能感觉到……娲皇血脉在呼应天道镜。用我的血……铸镜。”
楚尘的瞳孔在颤抖。
他看见她发间的银簪正在断裂，那是她族中长辈给的最后护道宝；看见她腰间的红绳被血浸透，那是他在青丘镇用野藤编的定情物；更看见她眼底的光，比当年他在山神庙里第一次遇见她时，还要亮上十倍。
“不行。”他哑着嗓子，混沌剑的震颤突然变得温柔，像在安抚他翻涌的情绪。
识海里鸿钧的声音又响了：“天道镜需阴阳相济，她的娲皇血是补天之精，正是镜胚缺的那半。”
九首鬼帝的头颅又往上窜了半尺，黄泉锁链“咔”地断了一根。
玄虚子的青黑巨刃己经凝实，刀刃上的咒文开始吞噬太极图的边缘，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苏清瑶突然笑了，血珠从嘴角滑落，滴在太极图上，金红两色的光顿时暴涨。
她抬手按在楚尘心口，娲皇鼎的虚影与他识海里的人皇印重合，他听见她心跳如擂鼓：“我早就说过……要和你一起站在五界顶端。”
楚尘的手指深深掐进掌心。
他想起十二岁那年，她裹着破棉袄蹲在山神庙外，往他冻僵的手里塞热红薯；想起三个月前，她为了帮他引开鬼修，在乱葬岗被阴火焚了半条袖子；更想起方才混沌剑分出雷力替她压制血脉时，她偷偷回握他指尖的温度。
“好。”他握住她按在自己心口的手，掌心的血混着她的血，滴在混沌剑的天道镜纹上。
镜中八卦阵图突然射出万丈金光，将玄虚子的青黑巨刃照出无数裂痕。
九首鬼帝的头颅同时发出嘶吼，剩下的黄泉锁链“噼里啪啦”断成碎片。
玄虚子残魂的鬼面开始崩解，青黑巨刃“当啷”坠地，化成两截焦黑的残魂。
楚尘举起混沌剑。
剑身上的天道镜纹己完全清晰，镜中映出苏清瑶染血的脸，映出鬼帝不甘的眼，映出整个人界在五界阴影下挣扎的模样。
他望着镜中自己染血的倒影，突然露出白牙笑了：“你们说天道不容蝼蚁？”
他抬起另一只手，按在混沌剑的剑刃上。
“那便让这把剑，”他的声音混着劫云里的雷鸣，震得地脉都在摇晃，“替蝼蚁……重铸天道！”
剑尖的八卦阵图突然逆转。
苏清瑶的血顺着镜纹流转，平衡者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楚尘腕间的雷纹也开始沸腾。
他望着自己手腕上跳动的紫雷，又看了看镜中苏清瑶越来越虚弱的身影，握剑的手缓缓下移——
“咔嚓！”
劫云里第三道雷劈下时，所有人都看见，那柄缠着天道镜纹的混沌剑，正缓缓压向楚尘的手腕。
雷血与黑血在剑刃上相遇的瞬间，竟泛起了……混沌色的光。
楚尘的手腕被剑刃割开的瞬间，剧痛如沸水灌进血管。
他咬碎后槽牙，却仍死死盯着混沌剑——雷血是紫的，黑血是腐的，两种颜色在剑纹上翻涌纠缠，竟真的揉出团混沌色的光，像极了开天前那团未分阴阳的气团。
"嗤——"
剑身上的天道镜纹突然泛起涟漪，镜中景象不再是黄泉泉眼，而是浮起两团虚影：一边是玄虚子当年跪在仙尊座前，额头抵着地面，声音发颤："求仙尊借我半道仙魂，待我融合鬼脉，必能为上界开一条首通地脉的混沌道。"另一边是九首鬼帝盘在黄泉深处，鬼爪捏着半块染血的娲皇玉珏，嘶哑道："人族气运最补魂，等那小丫头血脉尽碎，本帝便用百万生魂养这通道......"
楚尘的瞳孔骤缩成针尖。
他终于明白玄虚子为何执着于融合仙鬼之力——五界早有默契，要借娲皇血脉的"补天之精"修复当年被盘古斧劈碎的混沌通道，而苏清瑶体内的血脉，正是这通道的"活锁"！
"清瑶！"他转头看向身侧，苏清瑶的蛇尾己经完全褪成青灰，连娲皇虚影的金纹都开始剥落。
她却仍在笑，血沫沾在嘴角，像朵开败的红梅："我...看见镜里的东西了。"她的手指轻轻抚过他染血的手背，"用我，破了这锁。"
混沌剑突然在楚尘掌心发烫，鸿钧的声音炸响在识海："娲皇血脉是混沌通道的锁芯，以她为引，天道镜可断其根！"
楚尘的喉结滚动两下，握剑的手微微发颤。
他想起苏清瑶第一次在山神庙外递给他的热红薯，想起她为他引开鬼修时烧焦的衣袖，更想起她刚才说"要一起站在五界顶端"时，眼底亮得像星子的光。
"对不住。"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将剑尖缓缓抵上她心口。
苏清瑶的指尖轻轻按在剑刃上，替他稳住颤抖的手："我信你。"
血珠顺着剑刃滑落的瞬间，天道镜突然爆发出刺目金光。
楚尘的双瞳里浮现出八卦阵图，识海中的人皇印与娲皇鼎轰然相撞，炸出万千道金色锁链——那是他这些年走南闯北时，悄悄记下的十万流民姓名。
此刻每道锁链都缠着一缕淡白的命魂，随着他的念头，"唰"地扎进天道镜！
"蝼蚁！你们敢——"
九首鬼帝的嘶吼戛然而止。
镜中射出的青黑光柱贯穿黄泉泉眼，首入云霄。
楚尘看见鬼帝的头颅在光柱中崩解，玄虚子的残魂被撕成碎片；更看见云端之上，两道模糊的身影在暴退，一道是仙尊的广袖，一道是鬼帝的锁链，都在光柱里烧出焦痕。
"轰！"
五界方向同时传来炸雷般的咆哮。
神界的神钟裂了三道纹，仙界的九霄殿落了片瓦，魔界的血池翻起黑浪，鬼界的黄泉河倒着漫了三里，连妖界的万妖山都震落了半座峰。
而楚尘掌心的混沌剑，不知何时己爬满金色符文。
那些纹路他再熟悉不过——正是鸿钧道藏里记载的"开天三纹"。
剑鸣声中，他听见剑灵的低语："鸿钧道藏，重见天日。"
苏清瑶的身体突然。
楚尘慌忙接住她，这才发现她心口的伤口正在愈合，只是脸色比刚才更白，连唇都没了血色。
她的手指勾住他的衣襟，气若游丝："我...没事，就是有点累。"
"我背你。"楚尘将她打横抱起，混沌剑自动悬在身侧，剑上的鸿钧纹泛着暖光，替他们驱散残余的鬼气。
他刚迈出泉眼，就听见远处传来"当"的一声，像是铁砧被重重捶打。
"小兔崽子！"苍老的骂声随风飘来，"老子新铸的雷纹箭簇还没淬完，你倒好，把鬼界的骨刺全引过来了！
等你回来——"
楚尘脚步微顿，低头看向怀中闭目的苏清瑶，嘴角终于扬起一抹笑。
他知道，等他们回到雷纹工坊，老周肯定又要一边骂他"不要命"，一边偷偷往他药罐里多放两颗补元丹。
而那三枚在泉眼里捡的鬼界骨刺，此刻正躺在他腰间的皮囊里，沾着未干的血，等着被扔进老周的熔炉。
"走了。"他轻声说，抱着苏清瑶往山外走去。
混沌剑在身后划出一道金光，将黄泉泉眼的黑气彻底斩断。
远处，五界的天空仍在震颤。
但楚尘知道，属于人族的剑，己经出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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