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纹工坊的火舌舔着锻铁炉，火星子噼啪炸在楚尘衣襟上，他却浑然不觉——老周的骂声比炉火还烫，正裹着铁砧震颤的嗡鸣往他耳朵里钻。
“小兔崽子！”老周抡起铁锤重重砸在铁砧上，火星子溅得更欢，“你当鬼界骨刺是糖豆呢？老子刚把雷纹箭簇淬到第三层，这破玩意儿往熔炉里一扔，雷火全被阴毒淬歪了！”他布满老茧的手抓起一支箭，箭头泛着青黑交缠的纹路，在火光下像条吐信的毒蛇，“这箭顶多撑三天！三天后魔界沙虫爬过来，它们那层甲壳比你说的硬十倍！”
楚尘把苏清瑶轻轻放在靠墙的木榻上，转身接过那支箭。
指尖刚触到箭簇，便有阴寒顺着血脉往上窜——鬼界骨刺里残留的怨毒竟在腐蚀雷纹。
他瞳孔微缩，这才想起黄泉泉眼里那些啃噬命魂的鬼蛆，骨刺上沾的哪是普通血气，分明是鬼修用千名凡人命魂祭炼的“蚀骨煞”。
“老周，熔炉温度提到三重天。”楚尘将腰间皮囊里的三枚骨刺倒在案上，骨头上还粘着未干的黑血，“用娲皇鼎的余温镇着，我让清瑶借点血脉力。”
“血脉力？她现在那副样子——”老周的骂声突然卡住。
木榻那边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
苏清瑶倚着半透明的娲皇鼎虚影，右手还保持着结印的姿势，脚边是摔碎的药碗。
她左眼仍是清冽的琥珀色，右眼却爬满蛛网般的血纹，正从眼尾往眉心蔓延。
陈九半蹲着想去扶她，却被她抬手止住，只听她喉间溢出一声闷咳，黑血溅在八卦阵图上，瞬间腐蚀出碗口大的焦洞。
“城东护城河……”她用袖口擦了擦嘴角，黑血在素白的绢上洇出诡异的花，“有仙界符文倒影。”
楚尘的呼吸陡然一滞。
他记得三天前清微道人带着探虚使来“巡视”，广袖里藏着的那枚玉符泛着九霄殿的青芒。
此刻他转身时带起一阵风，吹得案上的骨刺叮当乱响，混沌剑自动出鞘悬在他肩后，鸿钧纹泛起金光，将苏清瑶身周的阴毒逼退半尺。
“陈九，看好清瑶。”他的声音沉得像压了块玄铁，“老周，箭簇的事我回来再处理。”
雷纹工坊的门被撞开时，冷风卷着雪粒子灌进来。
楚尘踩着没膝的积雪冲向城东，混沌剑在他掌心凝成雷印，青黑色的雷纹顺着手臂爬满全身。
护城河的冰面泛着幽蓝，他能听见冰层下有细碎的吟唱声，像极了仙界“天罗阵”的引魂咒。
“破！”
雷印砸在冰面上的瞬间，整片河面炸开冰屑。
楚尘眯眼望着冰下翻涌的暗潮——七十二根刻满仙纹的木桩正插在河底，每根木桩上都缠着拇指粗的红绳，红绳另一端穿透冰层，没入地面。
他顺着红绳往上看，血红色的光柱正从每根木桩顶端升起，在云层里汇作一张大网，网心处隐约能看见清微道人的身影，广袖翻飞间正掐着法诀。
“吸人族气运养天罗阵？”楚尘的指节捏得发白。
他想起今早城门口晕倒的老妇，想起昨日练气队里突然咳血的少年——原来不是灵气驳杂，是仙界在偷他们的命！
混沌剑突然发出龙吟，剑身上的开天三纹同时亮起。
楚尘反手握住剑柄，剑气撕开冰面的刹那，冰下传来清微道人的尖啸：“楚尘！你敢坏我……唔！”
一道血箭从云层里喷下，正落在楚尘脚边的雪地上。
他抬头时，天罗阵的光柱己经暗淡了几分，但仍有半数木桩在坚持。
“陈九！”远处突然传来老周的吼叫声，“把练气士们全赶到西侧！雷纹箭撑不住了，沙虫群的妖气己经漫过北坡！”
楚尘握着剑的手一顿。
他望着仍在咳血的苏清瑶，望着还在冒火星的熔炉，望着冰下未破的天罗阵，突然笑了。
那笑容里没有温度，却带着几分疯劲——五界以为他只会守？
“清瑶。”他转身时，混沌剑在雪地上划出半弧金芒，“等我把这破阵拆了，咱们去北坡会会沙虫。”
苏清瑶靠在娲皇鼎上，血纹己经爬到眉骨，却仍扯出个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笑：“我等你。”
冰面下的吟唱声还在继续，但楚尘知道，属于人族的剑，才刚挥出第二剑。
楚尘挥剑斩断最后一根红绳时，冰面下的吟唱声终于戛然而止。
他抹了把脸上的冰碴子，正欲返身，老周那破锣似的嗓子裹着北风劈头盖脸砸过来：“陈九！带练气队去西侧！沙虫的妖气都漫过北坡了！”
城西方向突然炸开一片喊杀声。
陈九攥着雷纹长矛的手青筋暴起，作者“平衡者”推荐阅读《双尊临世：我以人道斩五界》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他原本要带练气士往西侧跑，可刚转过街角，三百多个裹着粗布棉袄的流民突然从巷子里涌出来——他们手里的长矛枪头还沾着未擦净的锈迹，可每个人眼里都烧着团火。
“陈队长！”最前面的老猎户抖着胡子吼，他腰间还挂着被妖修啃断的猎刀，“咱们守过青丘镇的地窑，见过楚将军用混沌剑劈妖丹！这雷纹地脉是护着咱们命的，让我们来！”
陈九的喉咙突然发紧。
他看着流民们自发手拉手连成一条人链，粗粝的手掌按在青石板上，雷纹从地缝里滋滋往外冒。
老猎户的命魂虚影从头顶飘出来，像团淡金色的火苗，融进雷纹里的瞬间，他额角渗出黑血——那是被鬼修侵蚀过的旧伤。
“楚将军！”流民们的喊声响彻雪空，“我们能撑住东边！”
楚尘的脚步顿在护城河冰面中央。
他望着那道人链像根烧红的铁钎子，硬生生插进逐渐稀薄的妖气里，突然想起七年前在青丘镇，他躲在柴房梁上，看着父母被妖修分食时，隔壁刘婶也是这样，用身体护住他的小包袱。
“清瑶！”
一声闷吼撕裂寒风。
楚尘猛然转头——雷纹工坊的方向，娲皇鼎的虚影正在碎裂。
苏清瑶半透明的身躯被青铜纹与血纹撕扯，左半边身子己经晶化得像块碎玉，右眼的血纹却还在往天灵盖窜。
她咬着牙捏碎最后一片鼎纹，鲜血顺着指缝滴在阵眼上，每一滴都溅起刺目的金芒。
“用我的血……重铸阵眼。”她的声音像碎瓷片刮过青铜，“楚尘，你去北坡。”
楚尘的混沌剑“当啷”掉在冰面上。
他疯了似的往工坊跑，雪地上拖出两道血痕——刚才破阵时被仙纹划伤的伤口，此刻正随着心跳往外涌血。
可等他冲进工坊，只来得及接住苏清瑶摇摇欲坠的身子。
她的左臂己经完全晶化，指尖还残留着未干的血，在阵眼石上刻下最后一道纹路。
“疼吗？”楚尘的声音在发抖。
他不敢碰她晶化的手臂，只能用掌心贴着她右脸——那半边还是温的，带着活人该有的温度。
苏清瑶笑了，血沫子从嘴角渗出来：“比小时候族老用娲皇血淬体轻多了。”她的手指轻轻勾住楚尘的手腕，“去看看流民们……他们的命魂里有我补的气运。”
“我哪儿都不去。”楚尘把她抱得更紧，混沌剑自动飞回他掌心，剑身的鸿钧纹亮得刺眼，“我守着你。”
“守着？”苏清瑶突然抬头看向窗外。
九道金光正掠过天际，在城头凝成九枚符文，神纹的金、仙纹的青、魔纹的黑……像九颗垂在头顶的毒瘤。
符文中央浮着血红色的倒计时：3:00:00:00。
“五界大军要来了。”她的声音轻得像片雪，“你得带着人族……活过这三日。”
楚尘顺着她的目光抬头。
城头符文的金光刺得他睁不开眼，却刺得更清——神纹上刻着“屠人皇”，仙纹上写着“灭人道”，魔纹最首白，是滴着血的“啖生魂”。
他突然想起老周说雷纹箭只能撑三天，想起流民们晶化的命魂，想起苏清瑶晶化的手臂。
“陈九！”他突然吼道。
陈九带着练气士冲进工坊时，额角的汗混着雪水往下淌：“将军！”
“带清瑶去地脉核心。”楚尘把苏清瑶塞进陈九怀里，“用她的血养着阵眼，谁也不准让她再动。”
“那你？”陈九的喉咙发紧。
楚尘抽出混沌剑，剑身上开天三纹同时亮起，照得满屋子都是金光：“我去北坡会沙虫，顺便……试试这把剑，能不能劈开五界的天。”
雷纹工坊的炉火突然“轰”地炸开。
老周举着铁锤的手悬在半空，他刚要锻造的沙虫甲壳上，青黑魔纹突然活了似的，“嗤”地吸住铁锤。
火星子溅在他手背上，他却像没知觉似的，盯着甲壳上蠕动的纹路喃喃：“这玩意儿……怎么比鬼界的蚀骨煞还邪性？”
城外，沙虫的嘶鸣己经近在咫尺。
楚尘踩着积雪往北门走，混沌剑在他身侧划出金芒，像把烧红的刀，切开漫天风雪。
他知道，这三日会很疼——疼在流民的命魂里，疼在苏清瑶的晶化手臂上，疼在老周的铁锤尖儿上。
但更疼的，该是五界那些骑在人族头上作威作福的东西。
他摸了摸腰间的人皇印，那枚玉印正随着心跳发烫。
三日后，他们会知道。
谁才是这天地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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